第六十三章 屠龍斬鳳
再離邙山，路徑相同，畫風不變，唯獨心境每每迥異，若是放在以前，她都不會理睬李穆婷零星半點，哪像現在呀，揣著愧疚的心情，隻能一路跟在她腳後，哪怕是小丫頭輕輕歎氣一句，都得關心詢問是否疲憊饑餓等等。
終歸是欠她的，換做以前，李素倘若還活著，也會用心陪伴吧。
卓歌買來的新馬車，因不願兩個姑娘跋山涉水，旅途也是相當安逸了。唯一的缺點就是速度慢些，但卓歌頻頻說了，不急不急，長安有人照看。
沅薇見李穆婷也少了許多別扭，今天還主動詢問了案情，她就順藤摸瓜，示意卓歌介紹下皇宮和此次案子的關係。這也是為李穆婷解除個顧慮。
卓歌擺出說書人的架勢，一邊駕著馬車一邊腦袋後仰。"你們聽說過冷宮嗎？"
沅薇不發話隻點頭，李穆婷好奇問道，"不是普通的貪汙案和妖怪綁架嗎，跟皇宮裏的冷宮有什麽關係。"
那個通曉經過的"車夫"勒緊馬繩子，耐心解釋，"狐族有不少小輩混入皇宮，有的甚至和王室結下孽緣，貪汙案發生後，有個叫文仙的小狐已經是女皇的國師，奉命捉拿牛魔王，可惜無辜喪命，我也是因此才出山頂替他的位置，暫代國師一職。"
"你居然去給女皇當國師，看開那個叫文仙的小狐同你關係不淺。"
他回給沅薇點頭，又轉而似乎回憶起久遠的往事，可那畢竟與案情無關，就不再敘述了。
"到了皇宮，我便以文仙哥哥的身份替他查案，也在京城與牛魔王交過一次手，他也坦言貪官已死，但他的目的是能稀世珍寶鳳凰淚，我把一切告訴女皇，她也命我改為尋找寶物，直到我在冷宮發現屠龍斬鳳陣，這才意識到，非得請往生門不可了。"
這個名字叫起來不順溜的陣法是何物，連狐王都擺平不了，沅薇此時有些擔心，憑她們兩個能否完成得了任務。
"沅薇，你怎麽不說話，莫不是害怕了？若……若是害怕，我們不去長安了。"
卓歌的好意關心倒成了激發她鬥誌的言辭，怎好在師妹麵前展露膽怯，她冷哼一聲，高傲說道，"三界之內，沒有我害怕的東西……"
李穆婷不管她嘴硬還是真膽大，很快接過卓歌的話，"聽說屠龍斬鳳陣隻用來捆縛王室龍鳳，也就是帝王血脈宗親，若是用在冷宮裏，想必施法之人也是謀朝篡位之徒。 "
這些他們不懂，隻聽李穆婷解釋，才感慨到人心險惡，為了欲望權勢，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現在的冷宮猶如萬鬼窟，男子進不得，這也是門主安排你們執行這次任務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沅薇還自作多情以為卓歌別有心思，想起來忍不住臉紅。
"你們睡會吧，今晚就能到長安城了，"
也沒有別的事可做，總不能兩人麵對麵大眼對小眼直到天黑吧，沅薇挪了大塊地方給她，靠在圓枕上先閉目養神了，馬車頓時靜得隻有淺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卓歌也是等她們睡著，才加快馬鞭，馬蹄踩踏井然有序，穿過草叢泥地，直奔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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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時，長安繁華才起，一如往日所見情景，霓虹浮燈，鶯歌燕舞，看盡百花。
馬車停在城門口，被守衛攔住盤查，此時兩個姑娘已經睡醒，渾身酸麻，總覺得呆不住了，不約而同蹦躂出來。剛一掀開簾子，李慕婷腳跟還沒站穩，盤查的一名侍衛撲騰跪了下來，三人均是嚇了一大跳。
她還沒開口阻止，個子矮矮的侍衛激動且興奮說道，“想不到在這兒遇到郡主殿下，小的是王爺舊部，深受王爺恩情，如今……”
後麵感激涕零的話不用說大家也心知肚明了，李慕婷尷尬攙扶這位將士起來，環顧了下周圍守衛的神色，似乎沒有想捉拿自己的意思，也長呼一口氣。“如今父親與我身份特殊，難得你重情重義，我也替父親謝謝了，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再敘再敘！”
見她連忙推脫，連通關文書都未盤查，三人直接穿過城牆拱門，當然，身後還跟著執著不休的某位忠臣。
“郡主殿下，有空到我家三銅巷子坐坐，老父親很是想念啊！”
李慕婷幾乎是逃跑似得溜了沒影，三人也就這樣無故丟棄了馬車。
“這人有病吧，什麽三銅巷子，聽都沒聽過，他老父親關我什麽事，想我幹嘛，真是莫名其妙！”兩人隨著李慕婷的嘀咕也暗自思索，為何平白無故冒出這麽個忠臣來。
“前麵是逍遙大街，直通玄武門，你們是願意休息一晚呢，還是直接入宮，我有女皇欽此金牌，可以隨時隨地入宮。”
卓歌手中晃動的便是凡人羨慕不已的金牌，與她們看來，貌似還不如一塊能填飽肚子紅燒肉，想起吃的，沅薇倒隻是嘴饞，但看李慕婷捂住肚子，應該是餓了，
“不如先去酒樓吃個晚飯吧！”
李慕婷聽到晚飯兩個字也是兩眼放光，“酒樓哪比得上皇宮啊，咱去禦膳房吧，這個時辰應該還沒熄火，卓公子，麻煩你前麵帶路！”
帶路倒不需要，擋箭牌倒是十分恰當。坊間都說，天下美食盡在禦膳房，既然有這個條件，那就不必客氣。
說話的功夫，三人順著寬敞繁華的逍遙大街一路向東，路上偶爾遇到販賣新奇玩意的小攤，卓歌樂得看著她們好奇觀望。倏爾勾欄炸開禮花朵朵，映得天空五彩斑斕，人們駐足欣賞，讚歎聲不絕於耳，卓歌愜意看著美景，看著人生百態，看著沅薇時而歡喜時而歎息，心中滿滿都是甜蜜，恰如往日的孟江樓。
“喂，你們等等，我進去買點東西。”
沅薇回頭招呼一聲，便抬腳走近了一家棺材鋪，這麽不起眼的拐落裏的小店，她是怎麽看見的。
兩人相視皆疑，互相搖頭，但是很快，沅薇抱著一大包黑布包裹從犄角旮旯走出，看來，收獲不少。
“你到這裏麵買什麽？該不是給自己準備棺材吧！”
沅薇懶得白她，攤開黑布包裹，裏麵金燦燦全是紙錢，黃紙，元寶等等，看得兩人傻眼。卓歌從中翻出一把銅錢劍，還有一個巴掌大的褐色壇子，問道，“好腥啊，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這都看不出來，這些都是捉鬼必備，懂嗎？”
卓歌徹底傻眼，李慕婷無限疑惑，“你怎麽知道這些東西是捉鬼必備，師父從沒教過你吧？”
沅薇閃爍她的質疑，目光收回，嘴角不自然收緊，她從袖口裏掏出裹起來的絹布，上麵有朱筆宋體，“這是高玨給我的，說是他多年來的學習筆記，抄了一份給我。”
沅薇的話都沒說完，李慕婷直接奪過絹布，左翻右看，下巴都合不上，“這可是蜘蛛絹，扯不斷燒不壞，大師兄可真偏心。”
本是李慕婷無意玩笑，卓歌卻笑得分外不自然，他隻得壓住所有情緒，即使高玨與沅薇重歸於好，即使他們日後在一起了，也都無他無關了。
玄武門就在眼前，長安的流水浮燈，才子佳人的歡歌笑語，到了此處，戛然而止。玄鐵銅門，貔貅鎮壓，純金圓鍾，甚至官兵的盔甲也寒光畢露。
卓歌朝兩個守門拱手一拜，對方也似乎認識他，沒仔細瞅清楚他的金牌就拱手邀請三人前行。
沅薇隻見過凡間最漂亮的宅院，便是卓歌的半山私宅，都說皇宮大內極盡奢華，今夜初見，果然是凡人最會享受，如此費心又嚴謹的美，當真是妖與魔所理解不了的。
她感覺到後腰有什麽東西戳了她一下，“喂，你跟大師兄真的在一起了嗎？”
嗬，想不到這丫頭主動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八卦，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至於她和高玨的關係，想起來，還一肚子火，總之是剪不斷理還亂，沅薇送她一個白眼，小聲說道，“沒有！”
卓歌自然聽不清兩個姑娘談論些什麽，他隻負責帶路，從玄武門一路向東再右拐是他唯一認識的地方，重華宮，也就是當朝太子住所。
三人走了很久，也看遍了宮中假山碧池勾欄畫卷，不免視覺疲勞。好不容易到了一處有侍衛和太監層層監管的地方，卓歌終於停下腳步，掏出金牌，走下來一個粉麵俊俏的小太監，一開嗓，她們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人說話比唱戲還好聽。
“卓公子來的可真不湊巧，太子去勤政殿陪伴女皇了，都因昨夜冷宮又鬧了不幹淨的東西，聽道士說，有什麽龍鳳陣的被裏麵的東西給衝破了，宮裏呀，人人自危，太子吩咐過，您一回來趕緊去冷宮瞧瞧，還有您請回來的高人……”說到這兒，小太監眉眼掃過身後兩個姑娘。
“原來是兩位仙女呀，莫不是公子從天上請來的？”
哎呦喂，這張會說話的小嘴，誇人都不眨眼，也不知太子從哪尋來的。
卓歌無謂多少逢迎，既然冷宮出事，他得趕緊救火，簡單告辭後，帶著兩位“仙女”又走向他第二個熟悉的地方——去錦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