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卓然的秘密
“這女人是酒桶嗎？喝這麽多也不怕猝死！”
廂房邊路過兩個粉衣裳婢女，對沅薇指手畫腳。
“喂，你聽見沒，人家都覺得你有病，拜托你注意點形象好不好，好歹也是王的朋友，這麽沒素質。”
蓮心的抱怨聽在她耳朵裏，不過是吹過一口氣罷了。想想她們說得也對，身為異類，還有大把大把的光陰揮霍，總要找點事情幹才沒那麽無聊。於是她拍了拍沾滿油漬的雙手，不禁打了個飽嗝，對著管家婆說道，“我看蘭亭裏荷花開得不錯，我去摘點蓮子回來，給你降降火！”
“喂，你有病吧，大秋天的哪來的荷花，你回來！”蓮心跺腳大喊，可惜那人使了個遁身術，嗖得一下就消失無影無蹤。天啊，王怎麽會喜歡這樣一個神經病。
其實沅薇不是他們口中的酒鬼，瘋子，隻是人生目標不同罷了。湊巧的是，她現在正處於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的階段，每天一覺醒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哪裏都不想起，什麽都不想做，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
水榭廊坊，蟬歌殿四處宮殿共通的水上石橋，七扭八拐四通八達，就像蓮心說得，秋天，除了這裏四季不敗的桃花，根本沒有荷花的存在，她隻是來這裏打發時間罷了。
水榭下的河水清澈見底，水清則無魚，看來捉不到魚加餐。沅薇的目標鎖定在天上飛過的大雁，手裏握著小石子，伺機以待。
第一發她打中了空氣，歎氣時見到南邊走來個白衣身影，莫不是哪個妖路過，她順勢翻了牆根，躲在亭子角落。
來人漸漸走近，若是視線再模糊些，她會把那人當場卓歌走上去打招呼，可那人明顯比他老了一千歲不止，五官輪廓相似，難不成是狐族的親戚。
抱著不願多管閑事的態度，她打算隱身來著，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那人分明一路小走一路自言自語，動作也煞是怪異，狐族也有神經病？卓歌從沒提起過呀。等白衣從她所在的方位走過去，神色匆匆，不是做賊就是神經病。
她還是沒耐住好奇心，跟了上去，一個自言自語長得和卓歌很像的男人，有意思。
循著蘭亭的盡頭，一路走過最北邊的小院，路上半個人影都撞不見，看來都去宴會忙活了。她跟著怪男人到達的宮殿叫做“修遠”，無人看守，唯獨偶爾飄來的硫磺和藥材味道，應該是煉丹的地方，難不成這裏就是長老的煉丹房？
前麵那人忽然停住腳步，對著身旁空氣做了個手勢，說了兩句聽不清的話，再貓著腰小心翼翼進入，直覺告訴自己，那人是來偷東西的，之所以那麽謹慎，是因為殿內有機關。
接下來的問題是，她是否應該跟進去，又或者大叫救兵，顯然，兩個方法都行不通。
沅薇正裕撤退，後頭突然多了堵黑色肉牆，嚇得她差點叫媽。
長老嚴肅懷疑的臉無限放大，“你來這裏做什麽！不知道這裏是禁地嗎？”
知道無處辯解，估計真正的小偷聽見動靜早就逃之夭夭了，自己豈不是莫名成了替罪羊。沅薇幹咳兩聲，裝作虛弱無力的樣子，低頭對長老說道，“我舊傷發作，想起卓歌說你這裏有很多靈丹妙藥，便來找您求藥。"
長老那陰森的臉，絕對在說，編吧，你覺得我信不信？
這下可真逃不了，本來長老就不喜歡她，要是隨便栽秧個偷竊罪名，豈不是要被趕出去，卓歌啊卓歌，關鍵時侯你在哪裏！
"長老，發生什麽事情了？"
哪又蹦出個老頭，看上去比長老更難纏。
來人一見到沅薇，先是愣住，然後打量許久，警惕的神情，分明一眼看穿她的身份。而沅薇憑借魔族天生精明的嗅覺知道，這老頭是狼妖。
這下熱鬧了，她把理由又複述一遍，兩個老人家擺明不相信，狼王更是直接拎起沅薇要把她斬首示意的架勢。
還好有個管家婆四處尋覓她的蹤影，在修遠殿發現了快要被活剝的姑娘。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卓歌匆匆趕來救駕。無奈麵對外公的質問，隻好又編了個謊。
"外公有所不知，她是魔族的護法，魔君派來的特使，誤闖煉丹房，純屬誤會！"
"當真如此……"狼王眼多尖，八成猜到這丫頭就是卓歌帶回的相好，沒再刁難，大家都找了台階，散去了。
卓歌酒醉熏熏，長舒一口氣，"你啊，真不省心，好好跑這裏來做什麽？"
嘴上責怪幾句，又親自護送沅薇回房，他說了一個謊，就得編更多的瞎話去圓，也不知何時才能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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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狐族的第一天，卓然十分不適應臣民對他的稱呼，人間的撐住，皇帝退休了，也好歹是太上皇，怎麽到了他這裏，得到個前輩的名號，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果真死在沙灘上？
他還與各妖界的賓客被安置在後園的客房，一處極其不起眼的小屋，好生淒涼。
白天傍晚，沅薇因為無意中見到卓歌他爹跟空氣講話，又尾隨跟蹤，發現他偷偷潛入長老的煉丹房，本想把這些事告訴卓歌，奈何狐狸醉得太死，怎麽也叫不醒。
她領著蓮心，好做壯膽，大約一更天，鼾聲一片，兩人便在客房大院蹲守，都秋天了，夜裏風還挺涼。
蓮心打了個噴嚏，不停揉鼻子，一臉心不甘情不願，"我都忙了一天了，晚上還陪你來做賊，真是折騰人，我不幹，我要回去睡覺了！"
蓮心要走，那可不行，萬一突然蹦出個妖界大人物，發現她是魔，還以為魔族半夜來偷襲，引發三界大戰怎麽辦。她得好好哄騙蓮心留下來。
"喂，你不想成為狐族的英雄嗎？如果你捉到他爹有什麽陰謀，他肯定會感謝你，獎賞你，升官發財，說不定他一心動，娶你當王妃呢！"
前麵的條件倒是挺誘人，後麵，蓮心不由鄙夷她，誰不知道王喜歡你啊，怎麽可能娶別的女人。
"噓，別說話，目標出現了！"
哪呢，黑乎乎得，鬼影都見不著。
沅薇所料沒錯，傍晚卓然偷偷潛入煉丹房不成，夜裏一定會再去。那白衣料子，好歹遮塊麵巾，也不嫌紮眼。
卓然的身影順著客房的牆根翻了過去，那邊就是寬敞的亭子路，他似乎不作掩飾，跟白天路徑差不多，直接朝著長老的住處。
沅薇這才想起蓮心所說，卓然回到狐族，對大家甚是熱情，招呼周到，原來是要挑起氛圍，把所有人灌醉。
她帶著個尾巴一路跟到煉丹房屋子前花壇，蓮心暈乎乎問道，"他都進去了，咱們為什麽不跟上去？"
""長老的人地盤，怎麽可能沒有機關，卓然好歹當過大王，他肯定能輕易破解，我們找個窗戶，看著就好。"
蓮心平時從不來長老的地盤，長老也從不讓奴婢進去，偶爾煉丹召喚幾個晚輩幫忙護法而已，所以她對地形確實不熟悉。
沅薇繞了大半個房子，終於找到一處隱蔽的圓窗，再把花壇裏的蓮心接過去，兩個人，四隻眼睛，到處搜索。
屋子確實是煉丹房無疑，窗戶視野正好，看得見屏風後麵的藏書閣，卻隻能模糊望見卓然在中堂的白衣，似乎在翻找煉丹爐。
要說長老擅長煉丹，跟太上老君似的，卓然來尋個長壽青春不老丹也能理解，可也沒必要半夜偷偷摸摸做賊啊。
蓮心指著藏書閣不起眼的一副詩詞畫，"這畫王的寢殿裏有幅一模一樣的，真奇怪！"
"別打岔，說不定是長老寫的，卓歌覺得好，又找他畫了一副。"
被蓮心幹擾，她倒沒在意卓然自言自語說著什麽，看他焦急的樣子，可能是找不到東西碎碎念呢。
兩人繼續窺視，卓然繼續翻找，卻不知哪裏突然傳來狗叫聲，差點沒把兩個姑娘嚇死。
"哪來的狗啊？咱桃花源沒有狗啊，就是有，早成精了。"
沅薇回答不出個所以然，盯著卓然一舉一動，顯然犬吠聲也把他嚇得不清，卓然兩隻胳膊呈擁抱的姿勢，右手特別像摸著什麽人腦袋，嘴裏說什麽就聽不清了。
"你，你看見沒，他是不是瘋子，抱著空氣做什麽？"
沅薇可以篤定，卓然不是神經病，他自言自語以及奇怪的動作，隻能有一個解釋，他的身邊，有個看不見的人。
什麽人是肉眼看不見的，倘若用隱身法，這裏妖界前輩諸多，逃不過那麽多雙眼睛。而且兩個人合夥作案，沒理由一個隱身，一個招搖過市啊！
狗叫聲還在持續，卓然不再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沅薇她們視野。為了不被發現，她們繞道到亭子路一處水榭躲著，卓然若是回客房，一定經過此處。
"姑娘，我求求你了，咱回去吧，我害怕！"
沅薇壓低她的身子，安慰道，"你是妖，也是個動物，還怕狗呀，"
懶得再搭理膽小的小狐狸，她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廊橋的盡頭，好不容易等到那白衣，順著長亭的方向，她獨自跟上前一看究竟。
卓然走的極慢，那攙扶的動作看著甚為怪異，她怎麽都想不通看不見的人究竟是誰。
終於，卓然走近了，說了一句話她聽得無比清楚。"瀟瀟，你撐住，很快就回屋了。"
而最悚異的是空氣中傳來女子嬴弱喘息的聲音，她耳朵沒毛病，卓然確實是在和看不見的人說話。
"啊，鬼啊！"蓮心躲在暗處的尖叫不止嚇到卓然，連沅薇都心髒撲通直跳。
跟在卓然身邊的人終於現出原形，不過身影飄忽，臉色慘白無光，甚至白衣慘淡，眼睛血絲更為紮眼。除了鬼魂還真想不出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