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替她擋劫
狐族領地桃源，顧名思義，桃花灼灼，百裏如香，更漂乎在白湖中心，層雲遮霧，白粉不相容。
這裏有狐妖修煉，各司其職，狐族喜愛出世，住在山島上的大多修行尚淺，還未成人形。唯獨狐王卓歌的宮殿，名為蟬歌殿，有各長老和暗衛守護，也有婢女伺候。
沅薇來這裏五日，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吃了些丹藥喝了些晨露，四處遊玩半日，又沉睡了一天一夜，伺候她的小狐妖命叫蓮心，對沅薇這個客人好奇得很，哪有人如此嗜睡，又成天看不見笑容，即使是狐王那麽大一個帥哥陪著，還鬱鬱寡歡。
天很晴，雲是大朵大朵，跟洗過一樣。沅薇終於不再整日嗜睡，找來卓歌陪她種花。
蓮心托人從雲南送來稀奇薔薇花種子，非常合沅薇心意，她抓著蓮心雙手，說了無數遍謝謝，依舊沒露出個笑臉。看著認認真真挖土的客人，蓮心疑惑問向卓歌，"王，您是從哪認識這個奇怪的人，我伺候她這麽多天，從沒見她嘴角咧開過。"
卓歌倒是不在意輕笑道，"她丟了個魂，所以不會笑。"
"啊，這麽可憐呐！那她的魂能找回來嗎？"她揪著狐族喜愛穿著的褙子，抬頭問他。
"當然能！"卓歌的話是說給把悄悄話聽得清楚的沅薇聽的，然後轉了正經的神色，喚了她一聲。
"沅薇，我帶你去個地方，可好？"
她專注翻新泥土，又不忍心傷害了蚯蚓螞蟻，下很輕，這一天恐怕都沒閑功夫出去，便草草回覆他不去。
卓歌也蹲在她旁邊，用手撚碎一塊黃土，掏出個小洞，再對她說道，"看見螞蟻著急搬家了嗎，暴雨將至，今年是梅雨季節，估計明日就有雷雨交加，我想，咱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這才僵硬了一下，歎氣半晌說道，"魔君說過，要閉關修煉，山洞很多，就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既要閉關，又要躲劫難，普通的山洞肯定不行，卓歌把沅薇帶來桃源，自然是選好了地方，拉起紅衣沾地的某人，篤定說道，"我的祖先都是上古狐仙，這裏還不是桃源的時侯，有個冰窟，有為先輩在冰窟修煉升仙，成了雪山天峔。"
"她跟我有什麽關係，你的故事可真長！"
見她這麽沒耐性，卓歌忍不住敲她腦袋，"邊走邊說。"
兩人拍去泥土，蓮心接著耕種，心裏隻覺得王跟客人關係太親密，除了公主，從沒見他對誰用心過。
出了蟬歌殿，卓歌的故事也講了大半。雪山天峔在冰窟洞口用萬斤重黑石造了機關重門，一旦進入修煉，外界就算天塌了都影響不了修行。
知道機關的隻有世代為皇族的一家，大約兩萬年前，狐族衰敗，同族為了爭搶寶洞修煉自相殘殺，當時的狐王便把冰窟封印，設為禁地，直到夏嬋出世，卓歌母親難產而死，天生病弱的小夏嬋被父親用少年蠶蛹包著封在冰窟修煉了一千年，禁地才再次問世。
聽完曲折又沒什麽幹係的故事，沅薇好歹解釋清卓歌的秘密。不敢再挑起他心中刺，乖乖同意了進冰窟閉關的提議。
桃林深處，忽現一口深井，沅薇忍不住問他"你說得冰窟，不會是這口井吧？"真是白白浪費了那麽長的故事。
卓歌指著井口一塊凸起的紅磚，"這是機關。隻要把這塊磚反過來擺放，再壓一朵桃花，五十米之外有座小山會斷開兩半，冰窟就在裂縫裏。"
"要不要這麽複雜。"她半信半疑，把紅磚反置，桃花地上隨意揀起就是。"山呢？"
卓歌繼續指著南邊，"桃花盡頭就是。"
果然，盡頭為山，高不過百米，山巒從正中央豎劈一道縫隙，黑石圓滑光澤飽滿，靠近時，裏覺寒氣逼人，八九月的天，居然凍得發抖。
"這門怎麽打開？也有機關嗎？"
"那倒不是，你念一句芝麻開門，它自己就能開了。"
騙人的吧，沅薇怎麽都不相信，弱弱說了一句芝麻開門，大地顫抖，轟隆隆黑石抬起，真的假的？這機關也太隨意了吧。
卓歌攤手，示意她進入冰窟，沅薇反問他，"我進去閉關，那你呢？"
他們有乾坤八卦鏡心意相同，莫非要雙休？
冰窟裏有一副兩人大的蠶蛹，溫潤如絲，原來是保修煉人不受冰凍之苦。
"你先乖乖躺進去，我回蟬歌殿取些棉被，"
"卓歌，你……喂，"
他怎麽自顧自就走了，他藍衣隕沒在黑石遮擋下，念著口訣，黑石落幕，整個山都在劈裏啪啦作響。
卓歌騙了她，什麽芝麻開門的口訣，什麽回去取棉被，分明是把她送入蠶蛹修煉躲避天雷，而他在洞外護法，八十一道天雷，他瘋了嗎？
"卓歌，你這個騙子，我不想欠你人情，你聽見沒有！"
重門外，卓歌早就盤膝打坐，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哎，真讓人忍不住誇讚自己，有先見之明！
"你別掙紮了，蠶蛹是我特意找來束縛你的，好好閉關，我就在門在守著你。"
也許眼眶中有什麽東西硌得難受，但她流不出淚來，蠶蛹溫暖舒適得像母親的懷抱，盡管百年來她更本沒有母親這種設定。卓歌啊卓歌，你是鐵了心要讓我虧欠你，讓我不好受。
天明明朗朗是白雲遮不住日頭，桃花十年不敗，十年不開，隻因仙山，與人間兩同。
第一道天雷是次日天未亮，沅薇在洞裏自然不知外麵風雲變幻。卓歌就算結一百個一萬個結界都沒有用，雷就往頭頂上砸，跟山洪雪崩沒什麽區別，腦袋嗡嗡叫著，墨色發絲先起了火，他第一個反應是，如果被雷燒焦了，他會不會皮膚變黑，永遠白不了。
沅薇被雷聲驚醒，嚐試破繭而出，卻聽見他悠悠聲音，還有氣力，”我還沒成烤野味呢，你專心修煉，別偷懶，否則白白浪費我挨這麽一下。“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等我出來，你要是被烤成野味，我第一拿你下酒。“
卓歌忍著傷淺笑，烏雲散去，這一日的雷劫挺過去了，也不算多痛。他繼續安慰冰窟裏口是心非的姑娘，”我在白湖岸邊的兩棵桃樹下埋了百日憂，等你出來，咱們一醉方休。“
”這便是你對我付出索要的回報嗎，僅僅是喝酒而已，未免太便宜我了。“沅薇不知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用淚流滿麵四個字來概括，再合適不過。
洞外沉寂了許久，值得二字，永遠卡在他喉嚨處。遭了一日的雷劫，才能安心睡下，他逼出體內妖丹，一邊療傷一邊養神。
再睜開眼睛，粘稠的空氣，小雨稀稀拉拉下起，淡粉桃花花瓣堆積在周身快有一尺，看來五六個時辰過去，風很大。他衣衫盡濕，發絲被雨水澆滅後一股焦味，怎樣保住養了一輩子的長發成了他一塊心病。
”沅薇，才一天，我頭發就毀了，你得賠我！“
沒動靜？睡著了！他閑著也是無聊，不如講講故事，說說笑話。
咳咳，清了下嗓子，“我知道你無聊得緊，給你說個笑話啊！”
古時侯，有一個縣官，任期滿了，返回故鄉。他發現家中有一個陌生老頭兒，從未見過，便問：“你是什麽人?”老頭兒說：“我就是你剛卸任的那個縣的‘土地神’啊!”縣官說：“你怎麽來了?”土地神說：“那裏的地皮都被你刮來了，叫我怎麽不跟著來呢!”
沅薇本是淺眠，聽到這笑話頓時頭上冒冷汗，”嗬嗬，好冷的笑話！”
兩人就於這愉快和諧的氣氛裏熬過九九八十一天。
每日他說不帶重樣的故事解悶，又在晚上數星星給她聽，蟬歌殿裏又不見了狐王，著急尋了漫山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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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日，卓歌已經被雷劈得不成樣子，嗅到自己身上的肉香，有時候都忍不住流口水。
他又對著裏頭姑娘喊道，“今天再給你說個故事吧。”
沅薇實在擔心他的傷勢，不允他再說，“還有兩天，你把黑石打開，我能受得住!"
他苦笑，一個魔怎麽可能受得了雷擊，被火燒死怎麽辦，誰來賠償他的一頭秀發。
歎氣過後，他嘴角牽強，因為天上烏雲飄來，也不知是哪位天神這麽準時，每天太陽升起前哄得一下，哎。“從前有個哥哥，他隻有一個妹妹，妹妹愛上凡人死了，他恨自己沒用……”
沅薇震驚，他居然在調侃自己的故事，接下來卓歌的聲音被巨響覆蓋，毀天滅地的力量，血腥味，她能聞到！“卓歌！你沒事吧？回答我，你怎麽樣了！”
卓歌在黑石門外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而沅薇在蠶蛹裏流了八十一天的眼淚，彼此不知。
“我沒事，今天的過去了，還有兩天……"
他不能再為她講笑話，不能再為她數星星，藍衣變黑布，墨發長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