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了結孽緣
溫軟的舌頭被女子香甜氣息席卷,他的身體很誠實,很自然做出最真實的反應。修道多年,從未動過凡心,起過情欲,難道真要妥協在糾葛他胸腹的女子身上。
關美兒那麽多禁書不是白看的,為了這洞房之夜,她用心良苦,人生在世,若少了與最愛人的快活怎能如意。她舌頭殷勤,雙手上下撫摸,極力控製主動。
"相公,吻我。"確似這般言辭咗咗的勾引,關美兒脫下身體殘留最後一件衣裳,即是請求又是命令。
高玨現下是個矛盾體,他無法拒絕娘子的索求,又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他若真的放縱理智,便再無法回頭,甚至是,再無顏麵見心愛的人。
偏偏在電光火石一刻他想起了一個人,想起那日夕陽薄近時她從天而降的姿態,想起她最愛的紅色衣裳,甚至專屬於她的薔薇花。再滾燙灼燒的熱情都是一種犯罪,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相公,我愛你……"她呢喃的情話是鼓動丈夫進入身體的薪火,一觸即發。
"我也愛你,沅薇,我愛你……"
哄得一盆冷水,從頭到腳,關美兒僵硬的身體正被妒忌燒成怒火,她不可置信停下動作,哀怨凝望著她的丈夫。"你剛剛,念的是她的名字!"
高玨完全下意識喊出的名字,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這樣,說出的話覆水難收,他無比慌亂,這比拒絕美兒還可怕。
"美兒,你誤會了,剛才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
他連解釋的詞語都沒組織好,支支吾吾的勸解反到又是點燃一堆炸藥。
"你個騙子,齷齪,無恥,跟我同房,居然還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我早就覺得你們有一腿,奸夫淫婦,卑鄙無恥。"
"美兒,你不要激動,我承認錯誤,但是你說話不要這麽難聽苛刻。你可以侮辱我,生我氣,但她是無辜的,"
"你居然還為她說話!不要臉的賤人,我詛咒她不得好死,既然你們讓我不痛快,大家都不要想好過!"她一邊咆哮,隨意揀起地上衣裳,邊跑出去,誓要鬧出大動靜的樣子。
屋外本空無一人,但兩人無休止的爭吵令宅子上下雞飛狗跳,人人跑到新房外院子圍著,兩位老人家鼻涕眼淚一把,自是勸和不勸離。
"爹,娘,高玨跟她的二師妹有奸情,你們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二老被晃得站不住,臉色也難看至極,"孩子,有什麽事情,咱們慢慢解釋清楚,高玨不是那樣的人,母親求你,不要再鬧了。"
看到母親根本不相信自己,關美兒又是一陣抽瘋,潑婦罵街一般,指著兩位老人家鼻子開始大方厥詞,"要不是父親得罪了神仙,我能變成肥豬一樣嗎?被人恥笑,整整八年,躲在嘿屋子裏不敢見人,憑什麽他造的孽要我來償還,要報複應該把他這個老不死的的命拿走!"
"荒唐啊,忤逆子,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孝女兒啊!"老夫人哭的傷心欲絕,得虧老爺和吳叔攙扶,否則早就兩腿氣得一登,升天了。
高玨就算知道關美兒惡毒罪不在她,但她越來越無法無天,對親身父母都如此造孽,遲早會瘋癲到害死整,關家。
他上前拉扯,阻止她胡說,卻被關美兒狠狠咬在右手虎口,痛的他順勢推開,未反應過來,關美兒已經倒在地上,食指怒指自己,怨婦無疑。
"你居然打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哼,好跟你的師妹雙宿雙飛是吧!我偏不讓你得逞!"
高玨隻是僵硬在準備攙扶的動作,未及解釋,對方迅猛不及,迎麵裝過來,卻未注意到她拔下頭上珍珠簪子,狠勁插在他胸口。
"我得不到的你的心,她連你的人也別想得到。"
高玨被刺痛的地方正好是胸膛中央,他知道自己沒傷及心髒,一時死不了。忍住鮮血從傷口的小洞流淌,他冷靜止住穴位,才慢慢無力半跪青石磚上。
"高玨,孩子,你怎麽樣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老爺推開懲凶的惡女,淚流滿麵愧疚之情溢於言表。
關美兒報複之後冊嚐所願狂笑,被父親命人綁住依舊不老實,"老不死的,放開我,是你對不起我在先,我變成如今這番模樣,都是你害的!"
"住嘴……你這個孽女!我今天……我打死你,一了百了!"老爺當真是氣昏頭,舉著拐杖,一瘸一拐,使出全力鞭打忤逆女。
高玨從旁阻止,奈何力不從心,"叔父,一切都不是美兒的本意,您千萬不要責怪她!"
看熱鬧的下人也上前阻止,倒不是同情作惡的少婦人,而是怕惹出人命,父女相殺。好在關家還有上虞和尚,他趕來的正是時侯。
"今世果,前世因,少婦人失去善念,所以才是非不分,妖魔所做一切報複,都是上一輩恩怨未了,冤孽啊。"他慢撚佛珠,擯神頌念大慈大悲觀音咒,好像著了魔的關美兒受其感化,真的恢複平靜了。
高玨傷勢未算致命,吩咐人把娘子捆綁,喂了一碗安神湯。很快消停多了。
關蒼的大夫連夜悉數被請來看診,包紮,敷藥之後,高玨的氣色也恢複不少,起碼有力氣執筆寫信。他要把家中一切變故請示給師父,至於花想容除還是不除,也得師父做主,畢竟鏡仙身份特殊,他無權處置。
這一夜,無人安枕,叔父叔母陪伴在高玨身邊,端茶喂藥,雙方思量商討許久,不能再任由美兒作惡下去,一切冤孽都該有個了斷,所以他急需知道花想容與父親究竟有何恩怨。
天色微亮,公雞起鳴,吳叔送來白粥小菜,再退出門外靜靜守候。
關老爺連著長歎幾口氣,終於房內隻剩下叔侄二人,他仰天回憶,"孩子,叔父早該告訴你這些,就怕你接受不了,你不要怪叔父,隱瞞你這麽多年,啊。"
他回以微笑,"我隻知道,叔父待我如親子,豈有怪罪之理。"
老人家欣慰頻頻點頭,"你和你父親真的是一模一樣,都是我關家的大恩人。"
高玨注視著老人感慨萬千,人生過往,朝露夕拾,他忘懷父母親情二十多年,也無法做到不怨不恨。如非道法自然,早有教誨,否則他當真無法做到平靜聽說那個故事。
清晨,東方出現了瑰麗的朝霞,村子裏的屋頂飄著縷縷炊煙,空氣中彌漫著輕紗似的薄霧。高玨與叔父促膝長談,青花碗內白粥下肚,又飲下兩杯濃茶提神,揪著的心疲累一夜,晨霧中終於放下。
叔父扭到僵硬的老腰板,語重心長對躺在床上的病患說道,“叔父年紀老了,活不過幾年,隻在撒手人寰前托付你一件事兒。關家可以窮,可以倒,決不能斷了香火,”
老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即使關美兒再不是,高玨也終生無法休妻。他幽怨埋著頭,不願再看叔父滄桑斑點深褐的臉。
“你父親留下一把黃泉劍,就埋在他墳前的一對連理樹下,挖出它,除掉妖怪,救美兒一命。她再這麽瘋下去,不說對不起你這個丈夫。我這個做父親的,怕自己都會一棍子打死她呀!"
既然如此,他根本沒第二條路走。了結父輩的孽緣,是當務之急,至於後續香火,恐難遵命暫且拖著吧。
拱手代替下跪,他篤定語氣,誠懇地對叔父鞠上一躬,“美兒是關家唯一的後代,我會繼承父親遺誌,力保關家,此生不會虧待與她。至於花想容,我已經稟告師父,除掉這個禍患安定關蒼寨。我的傷沒有大礙,待會我就上山找到父母墳墓,家中一切就都交由您看照。”
有高玨這一番話,他也算老懷安慰,死也能瞑目了。抬首見窗外晴空乍現,今日必當萬事順利,喘息一聲,扶著腰背,與侄子寒暄告別,最後掩門而出。
昨夜叔侄回憶了許久,把二十多年前父母,碧落和瓊華的故事說得感人肺腑,可他並沒有以他們為豪。為了愛情,穿越生死,轟轟烈烈譜寫一番傳奇,放在戲文裏當真是可歌可泣,可他早歲伶仃,沒體驗過半點父母的嗬護關愛,所謂可歌可泣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不過是癡男怨女自私的結合。
高玨閉目養神,想了很久。世人大多隨心所欲,不顧一切追求所愛,可他偏偏不是那樣凡夫俗子,他的心時刻不牽掛著沅薇,可清醒的頭腦告訴自己,人魔殊塗,木已成舟,再忘不了也得放下。
晨起,下人照例不誤工活,各走忙碌。高玨臨行前把家和娘子交代給上虞,告訴他,如果兩天後他還沒有回來,就請師父來關家主持大局,順便連他的喪禮也一並簡單辦了。
上虞一聽,這是交代遺言的節奏,怎麽也勸說高玨不要衝動。最後耽誤許久,也知道阻攔不了,默默送上平安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