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乖乖認了吧
王長明早已料到她會這麽回答,心下暗喜,他要的就是她一直這麽矢口否認,那樣他才能有借口對她用刑,隻要大刑一下,就憑她如今這副弱不禁風的身子,想必也挨不了幾下子,到時候他再在刑具上做些手腳,自然也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除去。
過了一會兒,王長明隻“嘖嘖”嗤笑兩聲:“看來貴人對這黑屋子裏的滋味是沒什麽感覺呀?王長明假意惋惜地歎了一聲,不過既然貴人這般的不識好歹,那也就別咱家不給你機會了,說著,便向隨來的兩個小太監遞了個眼色。”
兩名小太監得了指令,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推著燕小宛往後院裏去。
一張長板凳子擺放中間,執刑的太監手持朱紅漆杖靜候一處,一個個不苟言笑的神情,隨著氣氛也都帶著幾分肅穆,看到這般情形,任誰都能想到王長明想要做些什麽。
燕小宛心底一絲驚慌一閃而過,隨即道:“這般陣丈,王公公莫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
王長明嘖嘖笑道:“何為屈打成招,無證無據,以重刑脅迫逼供犯人認下罪名的,那才叫屈打成招,如今貴人這個案子人證物證都有,理應早早就畫押結案,咱家本不想對貴人施以重刑,想著將貴人關個幾日,貴人也就能想明白咱家的一片苦心,奈何到了今天貴人還是這麽一直地矢口否認,萬般無奈之下,咱家也沒有法子可施,隻能在貴人畫下罪狀書之前,略施刑罰,替貴人通通腦子。”
湛藍的碧空,萬裏無雲,日頭高高地懸在空中,北直護地處於後庭的北麵,本就樹多房少,林蔭成道,刑司院又是扣押,審問犯人的這麽一個司院,既有審問,也有刑罰,免不了會有那麽幾個人承受不住,命喪於此,這裏的淚氣自然也就比別的地方稍重一些,恰時一陣風過,卷起無數的塵沙,站在此處的幾個人下意識的抬起手來擋在眼前。
風將她鬢角的青絲吹起,雖有著數日未曾梳洗過,但也隻不過是頭上綰著的發端稍稍鬆了幾分,身上那蓮青色的衣衫一如初時那般幹淨,整潔,頭上戴著的珠翠在陽光的照耀下,透著閃閃的亮光。過了一會兒,燕小宛方緩緩道:“人證物證都有?王公公,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了,這麽些年來,諾大的一個刑司院一直由你掌持,從未易手他人,定必有著自身的過人之處,你這樣聰明的一個人,難道看不出來我也是叫人栽贓陷害的嗎?”
“且不說我沒有做過,就是雲嬪宮裏那一盒子安神香,在交到她手上之前,就已經過手了好幾個人,焉知不是這些人中做的手腳,撇開這些人不說,就是查出那安神香裏頭含著麝香的太醫也都有著一定的嫌疑,你不去查他們,偏偏咬著我不放,公公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定我的罪,難不成是想掩蓋些什麽嗎?”
王長明不料她會說這樣一席話,微微怔了一怔,方笑道:“貴人真是好口才,咱家這麽聽著,差點也就信了,不過可惜呀,貴人說的這麽些話,在咱家看來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如今這宮裏誰人不知,雲嬪因用了劉答應給送去的安神香之後,腹中的胎兒才不幸滑落,恰巧這一盒子安神香又是你讓人給送去的,這鐵板釘釘上的事,你要這麽一直矢口否認也沒有用,太後可是發了話,讓咱家好好地審理此案,咱家自不能辜負了她老人家的期許不是。”
王長明瞧了燕小宛一眼,隻見她微低著頭並不言語,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又道:“不過現在若是貴人害怕了,想要鬆口承認,那自然也就免了這一頓打,如若不然,一頓板子下來,這當中要出了什麽差池,那也隻能是怪貴人自已命薄,經受不住了。”
北直護因著樹多,地處陰涼,但烈日之下,火辣辣的日頭打在身上,到底是添了幾分暑氣,金色的陽光照在她蓮青色的身影上,更顯了幾分柔美,過了一會兒,燕小宛方道:“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決不承認。”
聽了她的話,王長明心下嗤笑一聲,話鋒也隨之變得陰冷:“貴人既要這樣,那咱家也別無法,隻得撕破臉皮來了,說著,高喊一聲:“來人。”
緊接著便見了兩名小太監走上前來一左一右將燕小宛按在了長板凳子上,王長明冷眼瞧著,寒聲下令:“打,給咱家重重地打。”
隨著王長明的號令一下,手執朱紅漆杖的兩名宮人,絲毫沒有遲疑地舉起手中的漆杖便打了下去,一聲接著一聲硬物打在人體身上的悶響聲隨之傳了開來,停在枝頭烏鴉發的哀鳴聲斷斷續續地飄了過來,樹枝拍打著樹枝的沙沙聲不絕於耳,燕小宛雙手緊緊地攀住板凳兩側,修長的手指似要努力摳進板凳裏去,額間豆大的汗珠接連冒了出來,卻是一直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哼地受著。
那兩個宮人落手之重,不多會兒,她那蓮青色的衣衫上便見了些許血跡從她的身體裏滲了出來,將她的衣衫染紅,染透。
神識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皇帝坐在一處,雙手緊握,眉心緊緊地蹙著,幾近一個川字,看著她的雙眸中猶帶著濃鬱地憂傷、自責、痛惜……,雖是萬分的痛苦,卻也不願轉過頭去。那感覺一如她那次在慈寧宮受罰一般,隻是這次她挨下的板子比上次重得太多太多,板子落在身上的感覺就像執刑之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打下一般。
她強咬著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喊了出來,但那一下接著一下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斷傳送至她的全身,但終究是疼痛難耐,她忍不住地叫了出來,一聲接著一聲,痛徹透心的叫喊聲回響在北直護的上空,停在樹梢的鳥兒聞聲而逃。
風無情地刮起又落,塵埃四處飛揚,樹枝任風搖擺,被風無情吹離樹梢的嫩葉,在空中飄飄揚揚,灑灑落落,紛飛在天地間,她的意識逐漸地變得模糊,入眼的物件皆是一片虛影,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已經挨了多少杖,隻感覺那不斷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就好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循環不息,永不停歇一般。
王長明瞧著她這般模樣,心下隻冷笑一聲,下令喝止了執杖的兩名宮人。那兩名宮人得令,立即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濕透了衣衫的血跡落在眼中,駭然入目。
燕小宛隻覺得身上的痛楚輕了些,但那一陣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早已充斥了她的全身,對落下的板子早已沒有了感覺。王長明的聲音從頭上傳了下來:“怎麽樣,宛貴人,這刑杖的滋味可不好受吧,“嘖嘖”笑了兩聲:“這才受了十來杖,你就已經這般模樣了,往下還有著三十來杖,你這樣如何承受得住,我在一處瞧著也都有些不忍,你自個的身子哪能這樣不愛惜呢,我看你還是乖乖認了,也省得受這樣的折磨。”
燕小宛艱難地抬起了頭看了他一眼,早已被她咬出了血的唇角慢慢張啟:“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決不承認。”
王長明笑看著她:“好,有骨氣,來人哪,給人我接著打。”
一聲令下,那兩個執杖的宮人二話沒說,提起板子便又打了下去,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再次響了起來。
許久,五十板子打完,那兩名宮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燕小宛早已暈厥了過去,整個人趴在板凳上奄奄一息,了無生氣的模樣。王長明瞧著她這般模樣,雖一心想要將她除去,但如今刑杖也已經打完,不好在這些宮人麵前做得太過,隻得讓人將她關回了黑屋子裏去。
蟲子蛀咬木板地聲音不斷傳來,入眼便是如墨般漆黑,她明白到,她又被關進了黑屋子裏,身上隱隱傳來的痛楚告知著她,不久前所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燕小宛虛弱無力地趴倒在地上,此時離她受刑已然是過去了好幾個時辰。身體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她的每一根神經,意識恍惚間,那些過往的人與事,接連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丫頭,爺爺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從今以後,你就叫燕小宛,爺爺唯一的乖孫女了。”
“宛妹妹,你放心,有我在,往後定不讓旁人欺負你半分。”
……
一股濃煙從縫隙中灌了進來,火紅的光影瞬間照亮了整個屋子,緊接著便聽見外麵的人高喊“著火”了的聲音。
過了許久,火勢越來越大,整個屋子都被滾滾濃煙充斥著,她最後一絲掙紮著的意識漸漸地消散褪去,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嘭彭” 幾聲巨響,本是極為堅固的門道被人從外朝著裏麵踢開,不多會兒,便將那道門踢碎,猛烈的火勢將紫禁城的上空照亮,紅透,緊接著便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