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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鄭州幹旱

  因著河東鄭州接連著幹旱了數月,駐地官員上報災情甚是嚴重,其中因災而死的民眾不計其數,當中更是民憤衝天。


  朝廷多次商議救災計策,多次撥糧送水援助,災情也隻是暫時得以緩解,長期以往這也並非長久之計。經國師擇定良日,皇帝決定於六月初三登頂泰山,設壇求雨,再親自去到河東鄭州災區去走訪一趟,查看實情。因著憂心朝中有人趁著自己不在,而從中作亂,不想在途中遭遇不必要的麻煩而耽擱了行程,對外卻是宣稱是到近在京畿的定昌河處察看河務,定下行程為半月,原因是因為皇帝初登大典之初,遭遇河水崩塌,漕運道路被堵,數道村莊被淹,至死傷無數,至今仍有少數的村莊院落被困深水當中。


  朝廷經過多年的休養生息,如今可說是天下太平,國民鼎盛,也是時候著重改造河務及漕運這兩大隱中之患。又因著漕運與河務乃是一脈想連,若河務得治,那漕運自然也就跟著順暢,所以若要想治理漕運,就必須得先從河務處下手。


  皇帝著人尋來了這些年所有上報與水患有關的折子,細細端詳了半日,在一本本已批閱過的折子當中再作重複端詳,一一作了詳細的分解與記錄。


  殿內的薰爐裏點放著皇帝慣用的龍延香,濃濃的香味充斥著整個乾清殿,晨芳瞧著時辰給皇帝奉上了一盞熱茶,皇帝端起方嚐了一口,突然抬起頭來,對小路子道:“你到李少傅府裏去傳召李成弘李將軍到宮裏來一趟,就說朕有要事與他相商。”


  小路子應諾一聲,慢慢地退了出去。


  在等著李成弘到來的時間裏,皇帝又一一地將每一份奏折與每一筆記錄都認真仔細地再看了一遍,禦案左右兩邊各擺放著一個冰碗,碗中是一塊大大的冰塊,一左一右兩名宮女用蒲扇輕輕地朝著那冰塊扇著風,但見絲絲的涼氣從中升騰而起,雖已進入了炎夏之季,因為有著這兩碗冰塊在一旁,卻也感覺不到有絲毫的炎熱。


  因著進入了夏季,宮中多半是酷暑難耐,內務府一般都會從冰庫裏取出一些冰塊,按例分發一些冰塊給各宮主子作為降暑之用,而該如何去分配,則是按照各宮主子的份位而定。


  皇帝看著碗中那慢慢溶化成水的冰塊,絲絲涼氣從中吹了過來,念起遠在河東的鄭州災民此刻正忍受著烈日的炙烤,幹旱的折磨,許多人即便是想要喝上一口水,也是極為奢望的一件事情。而宮裏的這些人日日的錦衣華服不說,稍稍有點熱了,就拿來冰塊以作降溫之用,微微蹙了眉,淡淡道:“將這兩塊冰塊都撤下去,讓內務府這段時間都不要再往乾清殿裏進貢冰塊了。”


  那兩名宮女應諾一聲,各端起一碗冰碗退了出去。


  遠遠地隻見張三德頂著烈日,行步如風地從那慈寧宮的方向走著回來,抬頭看了眼烈焰當空的日頭,金燦燦的陽光直刺他的眼睛,不由將眼睛眯了起來,小聲嘀咕了一句:“奇了怪了,這明明昨日還下著那樣大的雨,刮著那樣大的風,怎得今日就出了這樣猛烈的日頭,還愣是一絲絲的微風都沒有,悶熱悶熱的實在是讓人熱得難受。”


  眼看著那乾清殿慢慢地近了,他不由加快了步伐,一名候在門外的小太監見了他,急忙走了上去一邊接過他手中的陽傘,一邊用自己的袖子輕輕地替他扇著風,阿諛道:“這麽熱的天,還讓公公走這麽長的路到慈寧宮去送東西,可是辛苦公公了。”


  張三德將手中的陽傘遞給了他,順勢舉起袖子擦了一把額間的汗珠,輕籲了口氣道:“辛苦倒說不上,就是熱了些,這主子交代的事,咱們做奴才的也隻有聽從的份,即便是這天上下著刀子,咱們也得走這一趟,不得埋怨半句,隻不過今日這日頭也忒毒了,曬得咱家這頭殼頂上都似要冒出了煙來,熱出了一身的汗,這衣服都濕了一大半,緊緊地貼在了身上,可是讓咱家難受得緊。”


  那小太監應承道:“是是是,公公為陛下辦事盡心盡責,無怨無悔,也難怪陛下會這般信任公公,隻是公公您是陛下跟前侍候著的人,穿著這一身的汗衣到陛下跟前侍候到底是不妥,反正這陣子陛下也沒有什麽事情吩咐,要不您回屋裏去換身衣裳再過來。”


  張三德嗔了他一眼,道:“小猴崽子,咱家在陛下跟前怎麽說也侍候了這麽長的時間,這點道理還用得著你說?”


  那小太監急忙應承了一聲,道:“是是是,公公您多有事忙,奴才這不是怕公公您一時給忘了,多嘴提了一句嘛!”


  張三德輕歎了口氣道:“也難得你對咱家能有這樣的心,得了,咱家這便回屋去換了衣裳再過來,有什麽事你可要記得及時過來告知咱家。”


  那小太監應諾一聲:“是,奴才知道該怎麽做,公公放心去就是。”


  張三德“嗯”了一聲,便抬腳離去,才走了幾步,突又停下了腳步,問:“咱家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裏,陛下可有傳過我。”


  那小太監答:“不曾有,隻是譴了小路子前去李少傅的府中傳召李將軍進宮,再無其他的吩咐。”


  張三德聽他這麽說,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不多會兒便見了他換了身衣裳回來,才走近殿門,便見了兩名宮女一前一後地捧著冰碗從裏麵走了出來,隻見碗中的冰塊還有許大的一塊尚未溶掉,按理是不該這麽快就給替換下的,心下疑惑,便問:“這冰塊還有這麽大的一塊尚未溶化,還可用上許長的一段時間,為何早早地便將它撤了下來。”


  那走在前頭的宮女恭聲回道:“回公公的話,這是陛下讓我們撤下來的,還說這一段時日讓內務府都不必再向乾清殿裏進獻冰塊了。”


  張三德抬頭向殿內看了眼,問:“這樣熱的天沒了冰塊在一旁幫襯著,那怎麽得了,陛下可有說是為何要將這冰塊撤下。”


  那宮女又是搖了搖頭道:“這個陛下沒有說,我們也不得而知。”


  張三德輕點了點頭,道:“好,咱家知曉了,你們去吧?”


  那兩名宮女應諾一聲,便向著張三德告辭離去。


  張三德輕步走進了殿去,皇帝正俯身在禦案前,一絲不苟地審閱著手中的奏折,劍眉微微緊蹙。許是因為冰塊被撤下了去,左右兩邊各有著兩名宮女輕輕地替他打著蒲扇,微風將他鬢角的毛發微微吹起,卻仍見他的額間冒出了些許汗珠,也不及拭去。張三德輕步走了上前,從晨芳手中接過茶盞躬身奉與皇帝,輕聲道:“陛下,您讓奴才送去給太後的東西,與傳遞的話,奴才都已經一一送到了。”


  皇帝抬頭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了頭去將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奏折上,隻“唔”了一聲,道:“好,那太後可有什麽要與朕說的?”


  張三德稍作思忖,恭聲道:“回陛下的話,太後說東西她很是喜歡,讓陛下放心去便是,又簡單問了些陛下您的起居,奴才都一一答了,知道陛下您這些日子打算出宮,與奴才說,讓陛下你自個保重身子,不必掛憂宮裏的人與事,一切都有她替陛下您看著,隻求您平平安安的去,又平平安安地回來,莫要讓她操心,便是孝敬她老人家了。”


  聽他在傳達太後的話,皇帝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聽著,待他說完方道:“好,朕知道了。”


  張三德抬頭看了皇帝一眼,想起適才被撤下的冰塊,再看他如今已是汗珠輕溢的額間,便問:“陛下,奴才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皇帝轉頭看了他一眼,順勢接過他手中的茶盞抿了一口,道:“什麽事,你問便是。”


  張三德細想了一會兒,道:“奴才適才回來時見了兩名宮人將那兩碗子的冰塊都撤了下去,如今已是進入了酷暑難耐的季節,奴才瞧著陛下您這會子的功夫,額間就掛滿了汗珠,陛下可是想著河東鄭州幹旱數月的事,心有不忍,所以才決定不用那冰塊,隻是一時半會兒還好,長久這麽下去,隻怕是不妥。”


  皇帝輕笑一聲:“你觀察得倒是仔細,沒錯,如今河東鄭州已是幹旱數月,滴雨未降,朕的子民還在那受著幹旱的折磨,而今不過是剛剛步入初暑,還沒到熱得讓人受不了的時候,實在是無須用那冰塊來降暑。”


  張三德道:“一下子將兩碗子冰塊都撤下,實在是不妥,這樣熱的天氣,就連奴才在外頭走上一陣都熱得慌,何況陛下您還要批閱奏章,暑氣難耐,何不隻撤下一碗,留下一碗來消暑,那樣總比將兩碗子都撤下要好呀?”


  皇帝道:“朕意已決,這事你不必多言。”


  聽得皇帝這麽一說,張三德也隻得止住了將要出口的話,諾諾道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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