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朱祁鈺的小計劃
聽了于謙的解釋,朱祁鈺這才明白過來。
不過他還是沒死心。
仔細回想了一下知道的戰事,朱祁鈺緩緩問道:「如果是在京師城下呢?」
幾位大臣差點啞然失笑。
也先都兵臨城下了,那還算什麼伏擊?
不過朱祁鈺畢竟是大明天子,打死他們也不敢笑出來,況且他們活了這麼多年,養氣功夫絕對是一流的,面上誰都沒有露出嗤笑的神色。
朱祁鈺叫人拿過一張京師地圖道:「我大明京師東西寬十二里,南北為十里,共有九座城門,城高接近四丈,乃是天下第一大城。」
眾人都是點頭。
京師是大明驕傲,妥妥的天下第一城,這個沒人會否認。
朱祁鈺接著說道:「如今京師共有大軍十七八萬,平均到每個城門,大概會有兩萬人左右,防禦兵力算是夠了。」
說道這裡,朱祁鈺看向于謙。
于謙點頭,表示同意。
見於謙認同,朱祁鈺總結道:「蒙古人以騎兵為主,並不善於攻城,因此,他們沒那麼容易攻進來,我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所有人都一齊點頭。
朱祁鈺說的沒錯,蒙古人從來都不善於工程,所謂的回回炮對於西方小城還有些威脅,想要打破京師,那純屬開玩笑。
別說京師了,就是宣大這種城池,也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
後來的幾次宣大破城,基本都是被偷襲所致,城門沒關上,蒙古人直接沖了進來,這才導致宣大陷落。
戶部尚書金濂問道:「瓦剌的確打不破京師,但是我大明也沒有能力在京師外面擊潰也先啊?難道陛下打算放也先進瓮城?」
朱祁鈺搖搖頭,道:「瓮城算是京師最後一道防線,丟了城門,讓瓮城直接面對瓦剌大軍,那京師就危險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于謙隱隱猜到些什麼,於是開口問道。
朱祁鈺一指城外,道:「朕打算利用京師城外的民居。」
「民居?」于謙思索了一下,道:「陛下是打算利用城外民居的複雜地形?」
朱祁鈺點點頭,道:「正是。」
然後分析到:「蒙古人善騎射,這是咱們大明士卒比不了的,但是我大明也有長處。」
「陛下是說火器和弓弩?」工部尚書高穀道。
朱祁鈺送過去一個讚許的眼神,笑道:「正是火器與弓弩。」
「幾位愛卿可以回憶一下,太宗幾次北征,都是以五軍營消耗蒙古騎兵鋒銳,以神機營打擊蒙古騎兵的衝鋒勢頭,待敵潰亂,再以三千營騎兵衝擊敵陣,一舉擊潰蒙古人。」
五軍營以步兵為主,善守;神機營以火器和弓弩為主,善射;三千營則是以騎兵為主,善攻。這在大明是出了名的,幾位大臣都知道。
「此次若也先攻破兩關,兵臨城下,在空曠之地野戰朕是不去的。」
「而也先想要攻破京師,那就必須接近城門。」
「我大明京師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京師城外仍有諸多百姓,房舍眾多。」
「在這樣的地方,我大明天然就佔有地利優勢。」
于謙的眼神越來越亮,介面道:「如今已經九月末,即使也先打過來,也是十月份的事情了,到時候天氣轉涼,蒙古人又經常不帶輜重補給。」
「只要我們守到第一場雪,那天時也必然會轉到我大明。」
「至於人和.……」
于謙看向朱祁鈺。
朱祁鈺笑道:「在我大明,人和自然不是問題。」
幾人一起笑了起來。
是啊!京師是大明核心,如果在這裡還得不到人和,那其他地方就更別想了。
等大家笑完,朱祁鈺接著道:「如果也先真的打到京師,那朕就會把戰場放在京師外的民居之間。」
「民居地形複雜,路口狹小,蒙古騎兵沖不起來,他們最大的優勢便會被地形沖抵掉。」
「只要確定了也先會攻打哪個城門,那麼我們就可以預先設下埋伏,以火器和弓弩殺傷瓦剌騎兵。」
「等也先一到,伏兵四起,到時候.……」
朱祁鈺握緊拳頭,一拳砸到地圖上,狠狠地道:「咱們就給他來個狠的,讓他徹底死了與我大明的敵對之心。」
幾個大臣一起起身,齊聲答道:「願為陛下效力。」
「哈哈,幾位愛卿不必如此。」朱祁鈺大笑著擺擺手,道:「也先還沒打進來呢。」
幾個人一起大笑。
笑罷,卻聽到吏部尚書王直幽幽地道:「老臣還是希望也先打不進來,不然城外的百姓可就難過了。」
氣氛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半晌,朱祁鈺緩緩道:「是啊,希望也先打不進來。」
幾人全都收斂笑容,沉默不語。
兵部尚書于謙突然起身,大聲道:「為了大明社稷,為了天下百姓,臣請陛下下旨,調兵增援居庸關和紫荊關,命兩關死守,務必不能放瓦剌一兵一卒進來。」
他的聲音彷彿激勵了所有人一樣。
吏部尚書王直起身請命:「請陛下下旨。」
戶部尚書金濂起身請命:「請陛下下旨。」
工部尚書高谷起身請命:「請陛下下旨。」
甚至開始反對調兵的禮部尚書胡濙也是起身請命道:「請陛下下旨。」
朱祁鈺掃視了眾人一圈,大聲道:「命內閣擬旨,命天下所有關隘總兵,尤其是居庸紫荊兩關守將,務必嚴防韃虜,不可放一兵一卒入關。」
一旁值守的彭時也被氣氛鼓舞,大聲道:「臣,遵旨。」
隨著當晚會議的成功,朱祁鈺的聖旨迅速通過驛站傳遍天下。
當然,也傳到了也先的耳朵里。
也先的大帳中,新一輪的宴會正在進行。
自從在土木堡抓到了大明皇帝——現在的太上皇朱祁鎮之後,也先手裡就幾乎沒有缺少過明朝邊城守備們送來的美酒,因此,瓦剌人的會議基本都是以酒宴的形式召開的。
一群蒙古大漢坐在大帳之中,幾乎每個人都坦胸露乳,敞開了衣襟。
旁邊則是一群太監在伺候,為首的自然是太監喜寧。
喜寧手中端著酒壺,看到也先喝完,便馬上給添滿,卻能做到滴酒不落桌面,手法練得非常熟練。
賽罕王坐在下首,一臉不屑地看著喜寧在那裡拍也先的馬屁,對著身旁的孛羅低聲說著話。
也先看到他們二人在說悄悄話,眼神不由地投了過來,笑著問道:「孛羅,你和賽罕王在偷偷說什麼呢?我蒙古大漢向來是頂天立地,有什麼話就大聲說出來。」
孛羅聽到也先在問自己,也是笑著答道:「撒因這傢伙是在說,漢人沒什麼能耐,武力什麼的都比不上咱們蒙古大漢,唯有這伺候人的活計,那是咱們蒙古人打死也比不過的。」
也先聽了哈哈大笑,轉頭問向喜寧道:「喜寧,你看賽罕王說的是不是實情?」
喜寧連忙躬身賠笑道:「回大汗的話,賽罕王說的確是實情,小人自小入宮,學的就是這伺候人的活計,也只會伺候人,論戰陣拼殺,一百個小人也打不過一個賽罕王啊。」
帳中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也先突然問喜寧:「今日剛剛傳來消息,你們漢人的新皇帝下旨說,不放我瓦剌大軍一兵一卒入關,你看你們新皇帝說的是不是實情?」
喜寧被問得一愣,連忙答道:「回大汗的話,瓦剌大軍如今兵鋒正是鋒銳無比,明朝那些關隘哪裡擋得住瓦剌大軍啊!」
也先立刻反問道:「那你說我該如何攻打居庸關?」
「這個.……」喜寧一時詞窮,不過還好他反應快,迅速回答道:「小人不過是一個邢余之人,哪裡懂得這些。」
「不過.……」
「不過什麼?」也先問道。
喜寧給也先添滿了酒,答道:「不過明國的太上皇在咱們手裡,以他的性命相要挾,想來守關的明軍也不敢不開城門。」
「胡說八道。」孛羅把手中酒杯摔到喜寧身上,怒喝道:「若明國太上皇真的有這麼重要,那為什麼大同守將會不開城門?」
喜寧撿起酒杯,小跑幾步給孛羅送了回去,賠笑道:「小人只是一個太監,哪裡懂這些東西。」
「你上次不是還振振有詞的么?」孛羅沒給他好臉色。
一個投降的漢人,還是個太監,都不算完整的人,孛羅從心底里就瞧不起他。
也先在上首看著他們,笑了笑道:「孛羅,喜寧也算是真心投靠我大元,你就別為難他了。」
孛羅點點頭,沒說話。
喜寧趕忙跑回也先身邊,笑著道:「孛羅首領也不算是為難我。」
「小人本就不懂這些,孛羅首領說的也是真的。」
也先微笑著搖頭,對著喜寧道:「孛羅是個性子直爽之人,他的話你不必往心裡去的。」
「你對我大元的重要性,我是看在眼裡的。」
「只要你真心投靠我大元,那就不必擔心會有人對你不利。」
喜寧聽到也先的話,驚喜的一拜到底,道:「多謝大汗賞識,小人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