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太上皇還有多少價值
跛兒干算是太監里的武職,對大明的軍事實力知道得比較清楚,接著道:「回太師的話,土木堡一戰太師消滅了明國的二十萬大軍,這基本是明國京師周邊的全部實力了。」
「如今太師在關外虎視熊踞,宣府大同的壓力不可謂不大,明國必然會向這兩地增兵,同時加強到京師的沿途關隘防禦。」
「到時候明國京師周邊的防禦將極為空虛。」
「如果太師要出兵,奴才建議您繞過宣府大同。」
「只要拿下居庸關和紫荊關之一,那就可以直驅明國京師了。」
也先點點頭,表示認可。
而下面的諸多首領們對於跛兒乾的建議也極為認可。
蒙古人是草原游牧民族,從來都是征伐不斷,幾百年來的戰爭經驗早已是豐富至極。
蒙古善攻,漢人善守,這是他們一致認可的。
如果少攻打明國的堅固城池,那麼他們蒙古人善於騎射的優勢將逐步體現出來。
到時候,別說是一座京師,想要恢復大元江山,那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孛羅大讚道:「你跛兒干不愧是我蒙古人的後裔,雖然現在已經不是男人,但骨子裡能征善戰的本事卻沒有丟掉。」
跛兒干趕緊道:「不敢不敢。」
「奴才只是對明國軍事比較熟悉而已,不敢說能征善戰。」
「否則怎麼會是太師的手下敗將。」
一通馬匹拍的也先心情大快,揮揮手放他們下去了。
等喜寧和跛兒干二人出了大帳,也先問道:「諸位首領對於他們二人的想法有什麼意見嗎?」
伯顏帖木兒道:「稟太師,漢人奸詐,他二人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孛羅問道:「我看他們說的挺好,你說他們不可信,到底是哪部分不可信?」
伯顏帖木兒答道:「不是哪部分,而是誰的話。」
「什麼意思?」也先問道。他也不太明白伯顏帖木兒的話。
伯顏帖木兒答道:「喜寧的話可信,跛兒乾的話不可信。」
賽罕王嗤笑道:「你是說,漢人的話可信,我蒙古人的話不可信嘍?」
伯顏帖木兒沒搭理他的嗤笑,解釋道:「喜寧雖然身為漢人,卻已經投降了我瓦剌,還數次建議殺掉明國的皇帝,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跟著我們一路走到底。」
「而跛兒干原本是我蒙古人,結果投降了明國,閹了身進宮當了太監,現在落到咱們手裡,又投降回來,這種反覆無常的人,他的話怎麼可信?」
賽罕王反駁道:「我聽跛兒乾的話說得很對,土木堡一戰消滅了明國軍隊二十餘萬,明國京師現在沒多少軍隊,這話哪裡錯了?」
伯顏帖木兒解釋道:「雖然我大元消滅了明國的二十萬大軍,但是這只是明國的三大營和京師周邊幾支衛所,並不是京師全部軍隊。」
「我問過俘獲的明國將領,他們跟我說,京師周邊還有密雲衛、天津衛、通州衛、昌平衛等數個衛所,人數加起來也有數萬人之多。」
「如果我蒙古大軍攻打明國,即使能夠成功打破關隘,兵臨京師城下,那我們也將面對數萬明國軍隊。」
「甚至還可能有十數萬新徵召的漢人壯丁。」
「到時候咱們以數萬人攻打接近二十萬的明國京師,有多少蒙古勇士的命會丟在京師城下。」
「要知道,明國京師那可是明國的中樞所在,牆高城深數倍於大同城。」
一番話說得賽罕王啞口無言。
是啊!
面對大同城他們都沒有什麼辦法破城,就更別提比大同大了數倍的京師了。
卻聽伯顏帖木兒繼續道:「再說了,跛兒干建議繞開宣府大同,但是.……」
「咱們攻打明國京師,必然會震動明國天下,宣府大同的軍隊必然會支援明國京師。」
「一旦咱們攻打京師有所差池,他們就會立刻變成截斷我們退路的人。」
「到時候別說太師在土木堡取得的優勢將會盡失,咱們能不能回到草原都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他們真的離開城池,那咱們蒙古勇士會怕他們?在野外,漢人什麼時候是我們蒙古勇士的對手了?」賽罕王抓住伯顏帖木兒話里的漏洞反駁道。
伯顏帖木兒冷笑道:「漢人兵法有雲,未算勝,先算敗,才是常勝不敗的道理。」
賽罕王嘲笑道:「你果然已經變成了漢人的奴隸,不學我們蒙古人的兵法,卻去學懦弱漢人的兵書,真是不配成為蒼狼的後裔。」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也先插口道:「夠了,今日找你們前來,是商量如何處置明朝皇帝的,不是讓你們吵架的。」
幾個人連忙閉嘴。
大帳中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半晌,也先開口道:「你們這麼吵吵鬧鬧的也做不出什麼決定,這樣吧。」
轉眼看向伯顏帖木兒,也先道:「伯顏帖木兒,你先去探聽一下那位明國皇帝,不,明國太上皇的口風,看看他對自己變成了太上皇是什麼反應。」
伯顏帖木兒領命。
「至於其他人……」也先想了想,決定道:「準備備戰。」
「既然明國不打算要他們的皇帝了,那我估計從他們那裡就不容易要到錢糧布帛了。」
「既然要不到,那咱們就自己動手。」
「跛兒干說對了一點,那就是明國精銳全都在土木堡被我們消滅了。」
「即使明國京師還有軍隊,那也不是什麼精銳。」
「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瓦剌怎麼能放過?」
也先把小刀插到了案几上,大聲道:「就讓我們繼承成吉思汗的勇武,去明國取得我們想要的東西吧。」
「願追隨太師。」眾人齊聲道。
另一面,大明前任皇帝、現任太上皇朱祁鎮正在自己的帳篷中看書,錦衣衛小旗袁彬伺候在他的身旁。
朱祁鎮一身布袍常服,對著袁彬道:「文質啊,你去找看守再要點木炭。」
「這天氣轉冷了,帳中四處漏風,咱們把炭盆燒的再旺點。」
袁彬點點頭,對著朱祁鎮道:「陛下,您是大明天子,不必稱呼屬下的字,這太客氣了,屬下不敢當。」
朱祁鎮笑道:「什麼大明天子?我已經不是大明天子了,現在只是一介俘虜,還講究個什麼?」
袁彬跪地道:「陛下在屬下的心中永遠是大明的唯一天子,郕王不過是一個藉機竊取天子之位的小人而已,蹦躂不了多久。」
「只要陛下回到我大明,郕王就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陛下隨時都可以複位。」
「回到大明?」朱祁鈺眼神開始渙散,旋即笑道:「你認為朕還能回到大明么?」
「屬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想辦法護送陛下回到大明。」袁彬起誓道。
朱祁鎮看著他,用極為感動的語氣道:「國難思忠良,袁愛卿才是真正的忠君愛國之臣啊。」
袁彬也是極為感動,答道:「屬下原為陛下效死。」
不得不說,朱祁鎮的確是一個充滿了人格魅力的皇帝,即使是現在這種時候,仍然會有人效忠於他。
就在君臣二人互相感動的時候,另一個被朱祁鎮人格魅力感召,在危難時刻仍然不離不棄的錦衣衛通事哈銘進到帳中,道:「陛下,伯顏帖木兒前來拜訪。」
朱祁鎮點點頭,道:「請他進來吧。」
哈銘領命,轉身離去。
袁彬在旁邊小聲提醒道:「陛下,這哈銘不可信。」
哈銘原本是蒙古人,雖然從小就生活在大明,但是卻無法改變他的血統。
自從朱祁鎮被俘之後,哈銘特殊的身份就讓他成為了朱祁鎮和也先之間溝通的橋樑,袁彬這樣說,只是提醒朱祁鎮注意哈銘的特殊性。
畢竟誰也不知道,哈銘是不是真的忠於朱祁鎮,忠於大明。
朱祁鎮自然知道這一點,點點頭,小聲答道:「朕知道。」
不一會,伯顏帖木兒變撩開帳篷,走了進來。
看到朱祁鎮正襟危坐地等著他,連忙上前行了個蒙古人的禮節,道:「伯顏帖木兒見過陛下。」
「伯顏不必客氣。」朱祁鎮伸手,請他起來,然後問道:「伯顏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伯顏帖木兒笑道:「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找陛下來喝酒的。」
「伯顏真的只是來找朕喝酒的?」朱祁鎮笑著問道,笑容溫柔和煦。
伯顏帖木兒看著朱祁鎮的笑容,哈哈大笑道:「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陛下。」
朱祁鎮笑了笑,道:「伯顏,你我現在已經是好友了,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伯顏帖木兒道。
朱祁鎮伸手相請,道:「伯顏盡情直言,朕洗耳恭聽。」
伯顏帖木兒道:「昨日大明傳來消息,偽帝朱祁鈺已經登基,不知道陛下是否聽說了?」
朱祁鎮點點頭道:「此事朕已經聽說了。」
伯顏帖木兒繼續道:「那陛下對此事如何看待?」
「如何看待?」朱祁鎮微笑道:「太師是想知道朕還有多少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