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太后斗群臣
朱祁鈺剛要無奈接旨,突然聽到下面一聲大喊:「且慢,臣有話說。」
只見兵部尚書于謙站了出來,道:「太后,臣以為郕王所為並無不妥,還請太后收回懿旨。」
孫太后見是兵部尚書于謙,聯想到他是主戰派,不禁大怒,道:「下面是兵部尚書于謙?」
于謙躬身,答道:「正是微臣。」
孫太后喝問道:「於大人是說郕王不尊祖制是對的?」
「郕王殿下並未違反祖制。」于謙答道:「依我大明軍制,五千人為一衛,而依照慣例,只有都督和都督同知領兵方需設置監軍。」
「武清伯領兵不過一衛,固無需監軍隨行。」
「因此,臣以為,郕王殿下無錯,請太后收回懿旨。」
于謙大聲道。
孫太后對這些倒不是很熟悉,轉頭看了看隨行的大太監金英。
金英在宮中許多年,又在司禮監做過不少年,對此很是熟悉。
發現孫太后看向自己,金英思索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小聲道:「以往衛所並無監軍。」
孫太后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回頭,繼續問道:「那石亨畏戰,導致陽和口之敗,於大人怎麼說?」
于謙大聲答道:「陽和口之戰中武清伯並無過錯。」
「並無過錯?」孫太后冷笑道。
于謙繼續道:「是,陽和口一戰,乃是監軍郭敬輕敵冒進,與武清伯無關。」
孫太后怒喝道:「你于謙說無關就是無關嗎?」
「此事有經歷戰事的軍中兵丁和小吏作證。」
「太后如若不信,臣願意叫他們來,太后親自詢問便是。」
孫太后盯著于謙,有些啞火。
不過孫太後繼續問道:「那西寧侯和武進伯呢?他二人均為國捐軀,為何獨獨是石亨逃了回來?」
于謙大聲答道:「西寧侯和武進伯是為國捐軀,衷心可嘉,武清伯原是問罪下獄,然如今軍中將領凋零,武清伯乃百戰悍將,故臣將其放了出來,命其戴罪立功。」
「太后如要罰,那便罰微臣吧。」
于謙一番話,直接把罪責領到了自己身上。
孫太後腦子中一股怒火衝天而起,怒喝道:「既然於大人認罪,那哀家就不客氣了。」
旋即大聲道:「傳哀家旨意,兵部尚書于謙擾亂國法,私放罪囚,罪不容恕,現革去官職,著有司論罪。」
王直在下面聽得開心,不過聽到孫太后這道旨意,立刻站了出來。
孫太后乾淨利落地下旨要拿下郕王,他原本就是打算站出來阻止的,但是兵部尚書于謙先站了出來,他就可以看看進程,然後再做處置。
聽著聽著,王直對於于謙越來越認可,看著他一步步把太后扣在郕王朱祁鈺腦袋上的罪名否定掉。
結果沒想到的是,于謙居然抗下了讓石亨復職的罪責,自己請罰。
王直連忙站出朝班,道:「太后息怒。」
孫太后原本看他就不太順眼,此時見他站了出來,火氣更大,便冷冷問道:「王尚書也有話要說嗎?」
王直見狀,也不生氣,不卑不亢地道:「臣以為,于謙並無過錯。」
「于謙已經自己請罪了,難道王尚書還認為,他于謙並無過錯?」孫太后冷冷地道。
王直答道:「於大人本就是大明的兵部尚書,任人用將本就是他的本職,懲處將領更是他的許可權,命武清伯戴罪立功,有何過錯?」
「況且於大人為官清廉,功名卓著,太后怎能因為一句話便將他革職?」
「如今國事艱難,朝廷不穩,也先又在虎視眈眈,京師防禦全靠兵部搭理,如果於大人被革職,那兵部就亂了。」
「兵部一亂,社稷恐不穩啊!」
這一番話說得孫太后火氣更盛,怒道:「難道他頂撞哀家也不是罪過?」
王直大聲答道:「於大人乃是為國進言,何罪之有?」
孫太后被懟得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恨恨地道:「即使于謙無罪,那郕王呢?明明是那石亨沒有在陽和口擋住也先,才導致陛下被抓,這樣的人他也敢用?難道哀家說他識人不明是說錯了么?」
王直看了一眼旁邊的朱祁鈺,淡淡地道:「郕王殿下身份尊貴,臣不便評價。」
「老臣只有一句話想問,請太后明示。」
孫太后見王直語氣鬆了,便問道:「什麼話?」
王直跪地,大聲問道:「若郕王閉門思過,不再攝政,那朝政如何處置?」
他這算是退了一步。
如果孫太后能再任命一個合適的大明王爺來攝政,他也沒必要堅持。
畢竟他只是要平衡後宮和前庭的矛盾,至於誰來攝政,他並不是太關心。
大明王爺不少,雖然血統方面沒有朱祁鈺近,但是畢竟是太祖後裔,誰當都無所謂。
孫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道:「皇太子理政,皇后監國。」
孫太后的回答徹底震驚了上朝的所有人。
太祖祖制,後宮不得干政。
這不僅僅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意思,也是文武百官的意思,更是天下文人的意思。
歷史上後宮亂政的事情太多了,宋朝的劉娥,漢朝的呂雉,更別提千古第一位女皇帝武則天了。
只要是後宮理政,當時的太子基本上就沒什麼好下場,呂雉弄死了漢少帝劉恭,武則天廢了自己的兒子李顯,只有宋仁宗趙禎運氣好點,沒有被劉娥殺死,不過也當了十年的泥塑木雕。
官員基本上也沒有什麼保障,呂雉殺了韓信彭越,劉娥累死了力挽狂瀾的寇準,武則天上位更是殺人盈野。
因此,只要是官員,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勛,對於後宮干政,那都是堅決的抵制。
王直聽了孫太后的回答后,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時候禮部尚書胡濙站了出來,大聲道:「此事不可。」
孫太后語氣冷硬,問道:「此事哀家已經決定,爾等照做就是。」
胡濙繼續大喊:「太祖有雲,後宮不得干政,太后這是打算違反祖制么?」
孫太后怒道:「太子理政,哪裡違反祖制了?」
胡濙大聲答道:「皇太子剛剛三歲,年紀尚幼,如何能理政?」
孫太后道:「哀家和皇後會一起看著的。」
胡濙怒道:「那太后是要臨朝聽政了?」
孫太后哈哈一笑,道:「大明是朱家的大明,陛下不在,哀家身為太后,替他盯著點江山社稷又如何?」
胡濙大怒:「郕王也是朱家人,攝政至今朝政平穩,社稷穩固,太後為何非要拿下他的攝政之位,難道郕王就不能替陛下看好社稷江山嗎?」
「哀家信不過他。」孫太后喝道:「此事哀家已經決斷,胡尚書不必再提。」
胡濙對著喝道:「太后此舉極為不妥,臣,不能接旨。」
于謙也是出聲道:「郕王攝政不過一月,朝政便平穩如常,諸多決斷均是老成謀國之舉,百官皆服,太后突然要郕王不再理政,是想看到我大明江山破碎,社稷缺損嗎?」
孫太后怒道:「你們這群官員,是要打算逼宮嗎?」
轉頭看向殿前侍衛頭領,道:「來人,去把胡尚書和於尚書拿下。」
殿前侍衛頭領點點頭,剛要派人去,突然朱祁鈺站了出來,道:「站住。」
剛剛朱祁鈺一直在邊上旁觀。
按照他對於歷史的記憶,他應該這段時間的某一天被無風無浪地推上皇位,然而看著今天這架勢,明顯和歷史上記載的不太一樣啊。
歷史上的孫太后可以是明事理的主兒,史書上明確記載了,
文武百官合辭請於:聖駕北狩,皇太子幼沖,國勢危殆,人心洶湧,古雲,國有長君,社稷之福,請定大計。
皇太后批答雲卿等奏國家大計合允所請其命,郕王即皇帝位。
合著不是這麼回事啊。
雖說他已經不太信任歷史書了,但是也不應該這麼扭曲歷史啊。
不過看著下面盡心為自己進言的于謙和胡濙,朱祁鈺決定站出來,和他們一起抵抗孫太后。
於是,就在孫太后命殿前侍衛拿下胡濙和于謙之時,朱祁鈺果斷站了出來,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孫太后看到朱祁鈺居然敢阻攔自己的命令,不禁大怒,道:「郕王,你這是要忤逆哀家的旨意嗎?」
朱祁鈺躬身答道:「兒臣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閃到一邊去。」孫太后又示意侍衛統領。
「且慢。」朱祁鈺再次阻攔道:「太后,胡尚書和於尚書均是老臣,又是為國進言,怎能隨意捉拿。」
「兒臣請太后收回懿旨。」
「如果哀家不收回呢?」
「那兒臣只能去太廟祭告列祖列宗,詳陳今日太后的所作所為。」朱祁鈺拿出了殺手鐧。
孫太后怒氣勃發,死死盯著朱祁鈺,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旦朱祁鈺去了太廟,祭告了列祖列宗今天的事,那她孫太后就再也沒有臉坐在後宮之主的位置上了,而能夠拿下她太后之位的人又全都死了,那麼,她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自縊以證清白。
錢皇后這時候突然出聲道:「郕王,你看你把太后氣的,快自己請罪,萬一把太后氣出什麼病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