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個世界

  蘇茉站在走廊裏，仿佛身形被凝住。正午的驕陽從明淨的玻璃窗外投了進來，落在她的頭發上，她的長睫上。在她的世界裏，時間好像已經靜止，就連溫暖的日光也被凍住。


  在走廊盡頭彼此糾纏不休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就像李霖風此刻憤怒的心情一樣。


  他無法再忍受蘇素的蠻不講理、強取豪奪了。於他來說，他最愛的人已經死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其他的女人。對蘇素，他不過是普通的兄妹之情而已，他絕對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被他推開的蘇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漸漸淚水模糊視線，她的聲音裏帶著絕望的歇斯底裏。“為什麽你就是不愛我！為什麽你一定要想著那個已經死去的人！李霖風，我恨你，但是我更愛你。可是你卻連一絲希望都不給我，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不，你不知道，因為你心裏隻裝的下死人！”


  李霖風的雙手反複鬆握，每一次的用力都會使他的關節發青泛白。額上凸起的青筋猶如他的盛怒的心情。“她是你的姐姐！”他好不容易壓下火氣說出話來，他生氣的時候嘴唇總是抿得緊緊的。


  “她都死了，你為什麽還一心想著她？你隻看得見她的心，卻看不見我的心嗎？”蘇素站到他的麵前，一雙霧氣氤氳的杏眸緊緊地盯著他。仿佛要找出李霖風臉上的一絲絲動容。


  “蘇素，你很好，但是我不適合你。以前我不愛你，現在未來也不可能會愛上你。我喜歡蘇茉不過是因為她喜歡我，我也愛她而已。”


  李霖風溫文俊雅的臉上沒有半分猶豫，在蘇素看來此時的他簡直比地獄裏的惡魔還要冷酷。他的每一句話都宛如白刃刺心，一種冷入骨髓的撕痛。


  走廊裏忽然安靜了下來，後麵的事情蘇茉沒有看見，她也不想再看見或聽見。


  推開通道的門，外麵人影攢動，依舊生機不止。這個世界並沒有因為誰的離開而獨自傷心，蘇茉卻覺得自己身處在風雨欲來的汪洋大海上，海的中心漂浮著一葉殘破的木舟，那舟就是她自己。


  她知道，無論她再怎麽努力，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回到最先的起點。就算她複仇成功，也不能回到李霖風的身邊。蘇茉已經死了，她現在是夏薰。


  李霖風會接受她嗎？她想這不可能。


  “小薰！”夏承英從醫院的過道上跑了過來，神情擔心的看著她，語氣既焦急又帶著責怪。“你怎麽突然跑這兒來了？說也不說一聲就消失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態很讓人擔心？！”自從小薰蘇醒後，她的確懂事了不少，可是這樣的她卻總是如風般不能琢磨。她似乎還有很多秘密。


  蘇茉心中愧歉，不由低下了腦袋。夏承英對小薰真的很好，似乎沒有比他更好的哥哥了，可是她為了自己的事情總是去麻煩他，說不愧歉的那都是假話。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夏承英臉色緩和了些，又對她進行了一番教育後終於肯消氣帶她去做CT檢查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蘇茉又再次看見了蘇素，那抹倔強冷清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兀。隻不過這次沒有李霖風而已。


  見蘇茉望的出神，夏承英也感受到她的異樣將視線投了過去。


  蘇素坐在了醫院外一株高大年久的樟樹下的長椅上，柔軟的卷發散下遮住了她的側臉，令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神情。但是，仿佛看她一眼的人都能明白，她現在很傷心。


  “蘇素？”


  熟悉的名字在身後響起，蘇茉略帶驚詫的看向夏承英，忍不住疑惑問道：“你認識她？”


  夏承英點點頭，回道：“的確認識，但不熟悉。我們家和蘇家沒有多少生意往來，所以隻是見過一兩次而已。她姐姐的追悼會，小薰你不是也去了嗎？說到這裏，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認識她們的呢，是美院學姐嗎？”


  蘇茉搖頭，否認。“不，我不認識她。”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蘇素。


  “上次接你出院的時候我也遇見她了，不過她是去心理谘詢室的。”


  蘇茉不禁疑慮，她去那裏幹嘛？要說是去找李霖風的也不可能，那時候他既不在心理科也還沒調過來。李霖風是在蘇茉中毒的時候調到市醫院的，為的就是方便照顧她。當初的蘇茉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和夏薰同處在一家醫院裏。


  現在的蘇茉和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以前多麽熟悉，再也沒有人會認得出她。


  直到再次見到蘇素，她的情緒一直處於錯綜複雜的狀態下。


  “我們回去吧。”夏承英溫聲說道，拉著她的手臂打開了後車座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