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事

  葉晨看他眉目低垂，神情不對，立馬放下手裡的碗筷，詢問道：「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忽然跟我道歉了呢？」

  夏青空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聲道：「若不是我沒在你身邊護著，她也不至於找你下手。」

  原來他這是在為沒有幫到葉晨而自責，當真是個傻小子。

  葉晨趕忙安慰到，「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是我不讓你跟著我的，你沒有錯。再說，我這麼大個人，怎麼能一直讓別人護著，我也得學會應對才是。」

  夏青空心中有些難過，回想起兩人剛下青山的時候，他們二人約好結伴歷練，他說過會護著她，可是從那以後，他好像一次也沒做到。

  九冠山上，他一時心急扔下葉晨去除山魅，害得她差點被餓狼叼走；龍湖邊上，一個沒留意，也讓她被那要虺捉了去，差點命喪湖底；雲澗分別，他認定葉晨是魔，不肯幫她，最後害得她差點毒發身亡。

  還有……還有很多，似乎每一次她危難之時，他總是完美的錯過救她的機會。

  「姐姐」他開口道，「之前我跟你說，下一次我一定先救你，現在回想起來，我一次也沒有做到，也不知大為什麼，我的心神總是被別的事物給瞬間吸引過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葉晨聞言笑道，「你說的別的事情，是洛雪兒吧！」

  夏青空聽了這話，面色有些泛紅。

  葉晨看他這副害羞的神色，打趣道，「見色忘友的事我見多了，不足為奇。」

  見夏青空沒有回應，她又意味深長的說道，「換做是我，我也會把心愛之人放在第一位，管他什麼人倫道德，友情親情，都沒有比我愛的人重要。愛她就要奮不顧身，有什麼好羞愧的。所以，我不怪你。」

  夏青空臉上一副說不出的神色，有些失落，又心不在焉，低語一句，「姐姐，我，我不喜歡她。」

  「當真不喜歡？」

  他點點頭，沒說話。

  「或許，是你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她吧。」

  不知道為什麼，葉晨給夏青空的感覺，就沒有緣由的認定他喜歡洛雪兒，從一開始就是，哪怕他還沒見過這位洛家小姐的面。

  「你怎麼斷定，我會喜歡她呢？」夏青空反問道。

  怎麼斷定？對於這個問題，葉晨不暇思索，她想告訴夏青空，根本就不需要斷定啊，因為劇本里寫了，你喜歡她，喜歡得要命，喜歡得入魔，喜歡得讓人嫉妒。

  眼前這個清容俊貌的少年，是她故事裡的男主角，是她心底喜歡的人的模樣，清秀，俊美，天真，純良。

  她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撫慰那個不純粹的世界，需要他的光芒去抹凈自己心裡邊的那一角陰暗。

  她不是個天真的人，她有慾望，她也有惡念，她明白自己從來就不是個聖潔的人，她做不到大義凌然，坦坦蕩蕩。

  所以，她又創造了一個高冷而又聖潔的女主角，她的冷漠需要他去融化，她的大義需要他付出代價，兩個人的情緣被牽入一場惡意的折磨，她為他失去了愛，他為她入了魔，這一生，誰也別想好過。

  這樣扭曲的人生，都是葉晨這個惡的使者賦予他們的，她喜歡這樣的悲劇，她喜歡看著兩個人內心的煎熬，感受著他們的痛苦，這樣的悲痛莫名的有些快感，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應該要愛她，這是葉晨給他們定下的枷鎖，所以，毋庸置疑。

  「如果不喜歡，你又怎麼會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第一個想護著的是她呢？愛一個人你就會把她刻在潛意識裡，即使沒有察覺，可是在某些特殊的時刻，你第一個想到的始終是她，心心念念，悱惻纏綿。」

  夏青空被葉晨的回答感到錯愕，他自己也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只是覺得有種不可抗力，讓他情不自禁的就想去保護她，在她危難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他分明感受不到愛戀，沒有心動，沒有心心念念，他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洛雪兒，他從來就沒愛過一個人，不知道世人口中的愛，那種悱惻纏綿到底是什麼感覺。

  葉晨看他似有不解，又說道：「你現在還小，或許不懂，以後真的愛到深處，自然會懂的。」

  夏青空聽了這話，說道；「姐姐，我已經不小了，像我這樣的年紀，已經可以成家了！」

  葉晨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把這個大高個的少年當小孩看，可是在這個世界里，十七八歲的男孩已經不算是個小孩了。

  她轉而笑道，「對，你已經不小了，我差點忘了你原本還有一樁婚約。」

  葉晨總是很樂意拿他跟洛雪兒打趣，夏青空不想再接她的茬，換了個話題。

  「我沒救你，你真的不怪我？」

  「怪你？」葉晨輕笑兩聲，「我怎麼會怪你，救我不是你的義務，再說……」

  葉晨的聲音沉了下去，想到自己的處境忽然有些傷感，她沒有忘記在她身後藏著的慕川，她是他人前的一具傀儡，不是魔，也是魔。

  「姐姐，你怎麼了」

  葉晨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忘了么，我是魔界的人，你本來就不應該幫我！」

  「不，你不是，你不是魔界的人，你只是受了魔王的控制，我會幫你的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把法擺脫他的控制的！」

  夏青空情不自禁的握住葉晨的手，從他的眼神里，葉晨看得到他的真心實意，他是真的想幫她，可是該要怎麼幫呢？

  「謝謝你小天，你的好意我已經收到了，你沒有在別人面前揭穿我，我已經很感謝你了，不需要為我去冒險，把你的善良和柔情用到該用的人身上，按著自己的路走，這樣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按著自己的路走就能幫到你？」夏青空並不能理解葉晨的話。

  是的，按著他原本的路走，愛上洛雪兒，然後又恨之入骨，繼而瘋魔，踏平魔界，屠遍仙門百家，自成三屆之王。

  可是這樣的路又要經受多少的折磨，看著他此刻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葉晨的心裡彷彿扎了一根針，刺痛，卻又拔不出來，一旦惡念泛起，那猶如良知一般的銀針又扎的她生痛，可是她又別無選擇。

  「是的，按著自己想走的路走，不用為我做任何的事，不值得。」

  「不值得？」夏青空不明白為什麼葉晨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

  「你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她說道，「不必為對方赴湯蹈火，更何況我還是個魔界之人，你幫我只會害了你自己。」

  葉晨說這樣的話，是她良知作痛，她真的不希望夏青空再為她做任何事了，因為他的善良會被她的惡意傷害，當真是不值得。

  「我覺得值！」夏青空說道，「只要是自己想做，並且覺得是對的事，那就值得。」

  葉晨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無奈道，「是啊，只要是對的事就值得，可是你又如何確定，幫助我就是對的呢……」

  葉晨今天的情緒，明顯不對，平日里，她遇到危險總是下意識的向夏青空呼救，可是今天，她忽然想要夏青空不要再幫她了，這樣的落差不得不讓夏青空心中有疑。

  「姐姐，你到底怎麼了，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慕川又對你做什麼了？」

  「沒有，只是，只是不想辜負你。」

  「你怎麼會辜負我呢？」

  「.……」

  葉晨答不上來，也說不出口。

  「你當真信得過我嗎？」她忽然問道。

  「你指什麼？」

  「或許有一天，你會因為我受到傷害，受到牽連，或許更糟糕，萬劫不復……」

  「不會的！」夏青空打斷了她的話，「你想嚴重了，不會到這種地步，我們慢慢想辦法，總有一天會擺脫魔王的控制的，相信我。」

  哎，他還是不懂，葉晨心裡有苦難言。

  「你為什麼執意要幫我呢？你可以不幫我的。」葉晨喃喃自語。

  「因為你也幫過我。」夏青空說道，「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沒有人站在我這邊，只有你站出來了，在別人都質疑我的時候，唯獨你，毫無理由的相信我！所以，我也只不過跟你學習而已，即便知道你是魔道，我也要幫你，如若不然，還有誰會拉你一把呢，這種孤立無援的滋味我已經體會過了，所以我不想你和我一樣，在去領會一遍，我只想讓你知道，即便整個世界都在質疑你的時候，還有一個人願意幫你，如果是這樣，你還會選擇向魔而生嗎？」

  他的善意讓葉晨覺得好似被無情的扇了兩巴掌一樣，臉上生疼。

  他用自己的純良去拯救一個掉入魔窟的惡人，而她卻為了擺脫自己的困境，為他織了一層又一層的網。

  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可不可以現在就收手？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嗎？

  正當她的良知泛起的時候，心口卻被莫名攪得生疼，陰冷的怪笑在耳邊環繞。

  「呵呵，千萬可別動了情，我的傀儡，別忘了你可是本尊的掌中之物，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