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經》記載:有獸焉,其狀如豹而長尾,人首而牛耳,一目,名曰諸犍,善吒,行則銜其尾,居則蟠其尾。
諸和身為上古妖獸諸犍的血脈後裔,最是桀驁不馴。即便是面對日月珠的當頭凌壓,也不過是心生忌憚。如今聽了「人皇」二字,卻陡然變了顏色。
「我沒有速勝你的把握,戳目珠我不要了,告辭!」
「哎——」眼見諸和起身大踏步離開,雲沐塵反而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將他拉了回來,按在座位上,上下看了幾眼,哈哈笑道,「只當諸兄百無禁忌,如何一聽人皇的名頭,便如此慌張?」
「你知道什麼?」
諸和猶豫半晌,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這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與你說了也不打緊,人皇那老小子甚是姦猾,他前些日子去了化外之地,不知怎生居然活著回來,還與我那個死鬼老爹相談甚歡。若是被他瞧見了,定當要擒我回去,以哄我老爹的歡心。」
沒想到諸和驚慌失措,竟然是為了這個原因。雲沐塵不由得啼笑皆非,搖頭笑道:「人皇何等身份地位?何須哄你爹開心?」
「人皇又怎麼了?」諸和沒好氣的說,「化外之地多得是強橫無比的大妖,區區一個元神境修士,光是我爹一個他就難以對付,更不要說那群老怪物……」
「那群老怪物?」雲沐塵眼睛一亮,試探著問道,「若是超過元神境的厲害人物,也能任意來到人間玄元界嗎?」
諸和搖頭道:「人界有九鼎結界保護,許出不許進,越是強大的修真者,便越是難以進入。例如我身為妖王,自行便能撕裂結界通道;而一位元神境妖仙則需要三位妖仙合力,才能勉強維持結界通道數息時間;至於合道境的妖神,我估計最少要消耗一兩位妖皇的法力。」
「與魔族的情況也大抵類似……」雲沐塵沉吟片刻,又追問道,「那人皇如何返回?」
「據說是動用了本族一位長老。」諸和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忍不住嚷道,「你小子真是麻煩,是打是和,你倒是給個痛快話行不行?」
雲沐塵心中念頭百轉,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笑道:「你這般性子,真不知如何靜下心來修鍊,可惜了你那一身上古巨妖的血脈!」
「我爹也是這麼說的……」
諸和得意的笑了笑,順手撿起桌上的一隻雞腿,大搖大擺的往外走去。臨出門前,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笑道:「我總覺得這次比武招親有些不對勁,你要是真有什麼打算,最好先探探底,免得花了力氣還替人做嫁衣!」
「哦?怎麼說?」
「不知道!」諸和張開大嘴,一口便將那雞腿咬住,在嘴裡轉了一圈,順手扔出一根吃得溜光水滑的骨頭,含糊不清的說,「前番我數次潛入城主府打算偷盜戳目珠,內心就會有極大的警惕,彷彿被什麼洪荒猛獸在暗處盯上一般。」
「走了——」
他倒是個說走就走的性子,邁步走出房間,還知道反腳將小門踹上,「砰」的一聲,震下不少灰塵。
雅間里沉靜下來,只有小狐狸還在甩著腮幫子進攻一塊蹄髈,吃得小臉鼓鼓的,模樣甚是可愛。
日月珠落回雲沐塵的頭頂,明箜仙子的倩影輕飄飄躍將下來,看著閉目沉思的雲沐塵,忽然開口道:「你信?」
「我信!」雲沐塵慢慢睜開了眼睛,「我從未聽說過安平城發生過什麼比武招親,更還不知道葉城主還有個什麼女兒。這場比武招親,處處透著古怪!」
他所說的,自然是前世中曾經發生的一切。他隱約記得,安平城主葉承君確實是秦風帝國一位嚄唶宿將,魔族攻城之時,他親自披甲提刀上城守衛,三日城破,葉承君及護衛數十人舉火自焚。
換而言之,葉承君一直活到了破城的那一日,如今又怎麼會「身染重病,眼看著就要一命嗚呼」?
明箜仙子點了點頭,「這些上古大妖,天生便有趨吉避凶的本能。他若這般說了,想必不會有錯。那城主府中,定然有些古怪。」
雲沐塵沉默片刻,忽然站了起來。
「你打算去親自看看么?」明箜仙子目光在小狐狸身上轉了一轉,問道,「塗山氏怎麼辦?」
「讓羅鴉兄陪她!」雲沐塵認真盯著明箜仙子,「有仙子在側,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明箜仙子一怔,隨即展顏微微一笑。她原本生得極為貌美,此時嫣然一笑,恰如百花盛開,美艷絕倫。
「主上有命,妾身自然一路追隨!」
就在雲沐塵尋了客棧住下,又將萬鴉壺留在房間,吩咐羅鴉照顧小狐狸之時,城主府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葉承君靜靜的躺在床上,房間里一縷熏香裊裊上升。
「到底怎麼回事?」葉承君拚命想要爬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一動不動。
一個曼妙的身姿閃身進了房間,款款走到燭光下,露出了一張嬌媚的玉容。
「父親大人!」
少女伸手在葉承君身上虛虛一招,他只覺喉頭一松,便已能勉強說話。
「不要叫我父親!」葉承君艱難的說著,「我沒你這個女兒……我的女兒已經死了……」
「死了難道就不能活過來么?」少女吃吃輕笑著,長發垂到腰間,柔絲如墨,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斜睨著葉承君,「這還要怪父親大人愛極了晚晴,連自家女兒病死也秘不發喪,若不是我剛巧經過,豈不是要抱憾終身?」
「你這魔頭!」葉承君恨得咬牙切齒,「晚晴死便死了,你如今卻借了她的容貌招搖撞騙,究竟要幹什麼?」
「哎喲!父親大人如何這般狠心?」少女臉上帶著一絲幽怨的神情,故作凄婉道,「怎麼叫死便死了?好歹也是你唯一的女兒。如今我代替葉晚晴來給你當女兒,父親大人怎生還不滿意呢?」
葉承君急促的喘著氣,半晌才平緩過來,冷冷的說:「你借了晚晴的名義比武招親,究竟要幹什麼?若是招惹出幾個名動天下的大修士,看破了你的本相,你這一番苦心,只怕要……」
「父親大人也會關心我?」少女眼波流轉,輕笑道,「莫非是看著晚晴的樣子,不忍心害了你女兒么?」
葉承君搖搖頭,閉上了眼睛,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和咱們打了那麼多年交道,父親大人莫非還猜不出我的身份么?」少女玩味的看著床榻上絲毫動彈不得的葉承君,星目流波,嫣然笑道,「那葉城主文武雙全的名頭,只怕是徒有虛名了!」
「哼!魔族的狗崽子們,也只能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法!」葉承君閉著眼睛,搖頭道,「我只是沒想到,魔族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物,小小的幻術,居然能通過陣術大家親手所布的鏡花水月大陣!」
「這你就錯了!」少女輕笑道,「鏡花水月大陣著實高明,便是我也要小心謹慎。只是這位陣術師不知我族妙法,豈知玄天九變的精微之處?我只要不動用魔嬰,大陣也看不穿我的虛實!」
「魔嬰!」葉承君猛然睜開了眼睛,「你竟然是元嬰境的魔帥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