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世歸來至今,雲沐塵也至少曾擁有五六件仙寶,甚至得到了先天五方旗這樣的至寶,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法寶器靈。
想起剛才龜殼的龐大威勢,雲沐塵心中微微忌憚,沉聲問道:「敢問尊駕,你既然身為器靈,為何驅使仙寶與我為難?」
明箜搖頭輕嘆道:「並非明箜與道友為難,乃是我家主人深恨闡佛二教門徒,感應到杏黃旗的氣息,便欲以死相博……」
「你家主人?」雲沐塵一驚,急忙問道,「敢問令主何在?」
明箜凄然笑道:「哪裡還有主人?她早已魂飛魄散,只餘一點怨念附身殘軀之中,渾渾噩噩,並無半點靈智,只知在海底沉睡,若不是感應到道友的杏黃旗,便是再過數萬年也不會蘇醒。」
聽得明箜語意凄婉,雲沐塵默然半晌,這才鄭重行禮道:「敢問尊主高姓大名?」
明箜深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我本器靈,本不該提及主上名諱,只是如今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卻不可弱了我家主上昔日盛名。好教道友得知,我家主上乃是萬載靈龜得道,其時倉頡氏造字,而龜文有羽翼之形時化形,拜入碧游宮修鍊上清仙法,得賜名龜靈聖母!」
「倉頡造字?」聽到這龜殼的來歷,饒是雲沐塵眼界早已非同尋常,也不禁怔了一怔,喃喃自語道,「那豈不是天地初開,人族新生之時?」
明箜目光轉處,落在萬鴉壺上,輕嘆道:「羅鴉師弟又如何不是如此?昔日火龍島的焰中仙,與我家主上身為同門,最是相敬相親。如今法器仍在,主人卻已隕落……」說到這裡,已是聲音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忽然一隻小手拉住了她的裙擺,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美貌至極的小姑娘拉住了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她,安慰道:「姐姐不要哭啦,誰欺負你了?我雲哥哥很厲害的,他幫你打回去便是啦。」
饒是明箜此時心中凄苦萬分,也不由得破顏輕輕一笑,伸手撫摸著小狐狸如綢緞一般的秀髮,低聲道:「原來是青丘靈狐,難怪這般善解人意,好意心領了。」
她抬起頭來,目視雲沐塵,緩緩道:「既是誤會,如今業已冰釋,適才衝撞了道友,萬望見諒。」
雲沐塵心中一動,問道:「敢問仙子,欲往何處去?」
明箜搖了搖頭,輕嘆道:「既是無根浮萍,便隨波逐流罷。今日得見羅鴉師弟,又得其先天離火助我蘇醒,已是冥冥中的天意,吾道不孤,不勝之喜,豈敢再作他想?」
雲沐塵正色道:「如今天地完劫,三十三天崩壞,天庭故人俱已離世,正是百廢待興之機。仙子既是同道之人,何不與我一併同行?」
明箜身子猛然一顫,詫異道:「三十三天崩壞?何時之事?」
雲沐塵不能回答,以目視之。只聽萬鴉壺嗡嗡振動,明箜的俏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喃喃道:「怎會如此……」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適才見你手持杏黃旗與我交戰,姜子牙莫非也在大劫中灰飛煙滅了么?」
「我得到杏黃旗時,只見到一位自稱姜尚的殘魂,與我說了幾句話便煙消雲散,不復存矣!卻不曾聽聞姜子牙其人。」
明箜忽然哈哈笑了幾聲,笑聲中多有憤懣之意:「姜尚便是姜子牙,他身為上一紀應劫之人,如今卻也神魂俱消,當真是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說到這裡,她一時有些躊躇。見此形狀,萬鴉壺嗡鳴連連,小狐狸也拉著她的裙擺不放,饒是明箜心中有千言萬語,此時也只能廢然一嘆,朗聲道:「既如此,明箜有一言,萬望道友允可!」
見她神情肅穆,雲沐塵也沉聲答道:「仙子請講來!」
「明箜當年認龜靈聖母為主,如今聖母已然仙去,承蒙道友不棄,折節收留,明箜感激不盡,卻有三約。若道友能從,明箜便侍奉道友為主;若不從,明箜只願歸隱於世,了卻殘生。」
「一者,昔日聖母不棄明箜粗鄙,視我為友為伴,雖已身死道消,我卻不能忘卻昔日之恩。若有朝一日聖母歸來,還請道友放我前往追隨!」
雲沐塵心中猛然一震,想不到這日月珠的器靈竟然如此重情重義。按她所言,上一任主人龜靈聖母已經仙去不知多少萬年,如今卻還對她忠心不二,雖然有些死心眼,其情卻著實令人敬佩。當下點頭道:「我欲請仙子同行,原本便是為了掃清魔族,還人界太平,並不欲占日月珠為己有,此事自然可從!」
「二者,聖母乃是上清門人,道友手持玉清法寶杏黃旗、照妖鏡,以我觀之,雖說器靈已然消散,但是遲早可再生。明箜不願與昔日敵手為伍,闡佛二教器靈,我也不再與他們見面!」
這位器靈的剛烈,著實出乎雲沐塵的意料之外。當下略一思忖,點頭道:「既如此,你可不必入我的紫府識海。只不過若是對敵之時,需仙子相助,又當如何?」
明箜思索良久,又抬頭看了萬鴉壺一眼,緩緩點頭道:「可!」
見日月珠通情達理,雲沐塵不由大喜,點頭道:「既如此,這第二件事,我也答應了!」
「其三,昔日聖母死於血海蚊道人之手,若是道友有朝一日遇到蚊蟲得道化形,便是傾盡全力,也要滅其身、煉其魂,挫骨揚灰!」
「咿呀!」雲沐塵還沒說話,小狐狸已經搶著說,「雲哥哥,那蚊子最討厭了,我從小就被它們叮咬吸血,趕又趕不走,下次你遇到了,非要一把火把它們燒光才行!」
聽小狐狸說得有趣,明箜也忍不住將她抱將起來,輕笑道:「你這小不點,恁地頑皮。塗山一脈素來端莊大氣,怎生出了你這個小精靈?」
見這一大一小極是相得,雲沐塵也會心一笑,慨然道:「此事我應了!」當即朗聲道:「今日雲沐塵以道心起誓,應諾明箜三事。若違之,則心魔叢生,焚盡殘軀!」
道心立誓,頓時紫府識海一陣震動,似乎冥冥中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從虛空牽引而入,腦海中似乎多了什麼東西一般。雲沐塵知道,這是大道天魔盯上了自己,若是有違誓言,立刻便有心魔應誓而來。
見到此情此景,明箜再無半點疑慮,放下小狐狸,虛空盈盈下拜道:「明箜見過主上!此生願侍奉左右,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