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小狐狸已經悄悄放開了雲沐塵的衣角,惴惴不安的抬起頭來,看著雲哥哥的臉色。
雖然年幼,但是小狐狸卻多少品味過了世態炎涼、人心險惡,也知道自己的狐妖之身,大多為俗世之人所不容。
她曾餓得幾欲昏迷,連勉強保持人類形態都做不到,只能頂著一個狐狸的腦袋,大著膽子趁夜溜進一個小村,想偷點剩飯乾糧之類的果腹。卻被村民看見,只叫了一聲「有狐妖偷雞啦」,頓時有十幾個村民拿著火把,提著糞叉釘耙湧出,喊打喊殺,慌得她抱頭鼠竄。
顛簸流離這兩年,也只有這個雲哥哥,才是真正從心底對她好。
雖然只相處了短短一兩日光景,但是憑藉她的狐靈天賦,她能隱約感受到雲哥哥對她的喜愛,以及憐惜之情。那種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是絕對不會作假。
但是雲哥哥本事這麼大,如果真的去人類的王國做了大官,那自己還怎麼跟著他?就算是自己賴在他的身邊,可是他身邊的人會怎麼看他?以後又會怎麼樣對待自己?
小狐狸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她小小的心靈里很快做出了決定:如果雲哥哥真的要去做官,那自己就偷偷溜走,找個沒人找得到的深山老林藏起來。
她正在胡思亂想,卻只覺小腦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按住了。
「封妻蔭子?」雲沐塵輕輕揉著小狐狸的如瀑秀髮,微笑道,「如今魔族入侵,各大帝國風雨飄搖,人族覆滅只在朝夕之間,還談什麼投身仕途,入朝為官?」
青年軍士搖頭道:「魔族入侵雖然勢大,卻是強弩之末。玄元大陸何其大也!魔族又有多少人能通過結界?就拿東南戰區來說,只有一個魔帥宮奉率著本部人馬四處騷擾,出雲城便能讓他們折戟沉沙,一個武毅軍便能擋住一個魔帥,諒那魔界中,有幾個宮奉這般人物?又能動用多少支魔族精銳軍團?」
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你既然有這般能為,必然知道現在威脅最大的,便是那數量龐大的魔獸,數以百萬計的魔獸形成獸潮,著實難以抵禦。但是只要咱們據城而守,步步為營,縱然魔獸再多,咱們只要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一點點將獸潮削弱,總有一天會徹底勝利!」
「到了那個時候,你有大功於帝國,將軍之位唾手可得,豈不是兩全其美?」
到了這個時候,雲沐塵才認真的低頭看了一眼這個青年士兵,見他雖然身上沾滿了血污,皮甲上傷痕纍纍,卻是生得極為俊秀,眼神堅定的看著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
那青年軍士頓時氣沮,怒道:「莫非我之前喊得那麼大聲,你都沒有在意么?本……我叫蘇青!」
「蘇青……蘇青……」雲沐塵低頭想了一想,卻在前世的記憶中沒有想起這個名字。當下點頭道,「原來你們都是這般念頭?如今魔族雖然勢大,卻也有取勝之機。以主力軍團擋住魔帥及其麾下部隊,再將獸潮分而殲之,是也不是?」
「我說的不對嗎?」
「對,也不對!」雲沐塵輕輕嘆了一口氣,「從紅月四十五年開始,人族節節敗退,卻在三大帝國的勉力維持下,始終敗而不亂。正面六大戰場基本呈現僵持的局勢,近十九年的戰爭,似乎終於有了一些轉機。」
他將小狐狸順手抱了起來,捏了捏她尖尖的小鼻子,嘆息道:「可惜,高階魔族的主力,很快就不是元嬰境的魔帥擔綱了!」
「不是魔帥?」蘇青的眼睛突然瞪大了,「那是什麼?」
「魔族前期作戰不利,元神境的魔君即將通過結界裂縫,而等同於合道境界的魔皇,很可能也在稍後出現——」
「元神?合道?」蘇青的身軀突然顫抖了起來,喃喃道,「那怎麼辦?我們怎麼能對付這樣的敵人?」
他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叫道:「滄溟的東方乾,他不是已經在號令天下修真者了嗎?我聽說他正在北方重整戰局,似乎有什麼大動作。」
雲沐塵不禁對這個蘇青有些刮目相看起來,人皇確實正在進行一個秘密的行動,前世中的獵殺者團隊,也就是在這次謀划中出爐,至少為人類延續了近十年的時間。
「你知道得還真是不少……」雲沐塵苦笑道,「可惜人皇也只是一個元神境的大修士,若是有四五位魔君聯手狙殺,又當如何?」
蘇青沉默了,半晌才啞聲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變強!」雲沐塵沉聲道,「只有變強才是唯一的出路!若是我能修鍊到元神層次,便能替人皇分擔一部分壓力;若是我能達到合道之境,便能擋住一位魔皇!」
「你——」蘇青霍然抬頭,話到嘴邊,又改變了措辭,「好大的野心!」
雲沐塵笑而不語,誰都知道蘇青本來要說「好大的口氣」,如今變成了「野心」二字,實則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你儘力去做,先不說能不能成功,總還有一點機會。但是如果你自暴自棄,那就真的毫無機會了!」
蘇青低下頭,將這兩句話默默的咀嚼了一會兒,遲疑半晌,點頭道:「或許你說得對!不管怎麼樣,總要試一試才好!」
「哦?你打算怎麼試?」雲沐塵饒有興趣的問道。
蘇青正色道:「我打算回去找我的師父,然後閉關修鍊,強得一分是一分,臨時抱佛腳,也好過一點不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麼,忽見雲沐塵笑吟吟的伸出手來。
看清他手中的小小銅缽,蘇青訝然道:「翻海壺?你要幹什麼?」
「這玩意兒對我沒什麼用處,倒是你一身水行法門,翻海壺蘊藏癸水之精,對你說不定有些用處。」
蘇青張了張嘴,不敢置信的問道:「這翻海壺內蘊無量空間,足足能容納半河之水,你居然捨得送給我?」
「若是能多一分力量,將來種族之戰便多了一分把握。」雲沐塵微笑道,「借花獻佛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可是我沒有什麼東西能跟你交換……」蘇青在身上摸了摸,卻什麼也沒摸出來。
「拿去便是!」雲沐塵不由分說,將翻海壺塞在蘇青的手裡。卻沒發現,二人指尖相觸的時候,蘇青的小臉上無端的浮起一絲紅霞,卻又很快隱去。
這紅霞來得快去得也快,雲沐塵自然全無所查,他將裂波鏡收起,笑道:「就此告別罷,來日若是有相見之機,咱們再行把酒言歡!」
他抱著小狐狸轉身要走,忽然聽到蘇青叫道:「喂,你就這麼把我一個人扔下了?」
「不然怎麼樣?」雲沐塵奇怪的回過身來,「難道以你這一身修為,還怕什麼野獸妖怪么?你不要騙我,以你的本事,最少也該是築基巔峰,只差一步便能結丹而出!」
「呃……」這一次蘇青的臉上紅雲密布,尷尬得半晌不知如何開口,被雲沐塵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更是驚訝。
「我不認識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