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支離破碎的少女
從輝夜姬狀態退出來的長宗我部元信以黃衣女的形態站在松江醫院的樓頂,她腹中的疼痛再一次加劇,就像要臨盆一般難受,紅色的蝌蚪不斷從她的五官散逸出來縈繞在她身邊,越來越多的紅蝌蚪凝聚成一片稠密的血團,那團血在夜幕下散發著猩紅的光芒,根本藏不住。
黃衣女逐漸變成醜女的本來面目,伸手沖著那團懸浮在跟前的血海咆哮道:
「全都轉化為我的壽命吧!」
血海無動於衷,只是在那裡緩慢地翻滾著,過了一會兒逐漸轉化為了那個拉胯的偽相馬真理的樣子,她雙眼怨毒的盯著泉津醜女,嘶啞的聲音不斷從喉嚨里冒出來。
「我是相馬真理嗎?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不是相馬真理,為什麼,告訴我,母親,我到底算是什麼?相馬真理,還是一個任由你和父親玩弄的傀儡?告訴我啊!」
泉津醜女面無表情,遠在出租屋內的元信則閉目不言,臉上全是糾結,原本只是想讓偽相馬真理在一次意外中於眾人面前消散,沒想到她卻擁有了自我意識,且在醜女面前提出了這麼直指本心的問題,讓元信有種自己被置於道德天平上考量的不適感。
「我到底算什麼?你的玩具嗎?我孕育自你,我的一切都歸於你,如果你想讓我消散,那我就消散吧?」
夜色中的泉津醜女面部出現一陣糾結的表情,她無奈地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朝著偽相馬真理一指道:
「孩子,我給你自由,記住,你永遠不是傀儡,也不是相馬真理,你走吧,想做誰就做誰去吧。」
偽相馬真理就像受到了刺激一般,站在天台上朝醜女鞠了一躬,然後化作無數的血色蝌蚪朝著夜空撲去,蠕動著的血團在空中開始逐漸轉為晶瑩的翠綠色,最後一分為三,一道扎回了醜女口中,一道朝著南方的天際飛去,一道飛向了元信所在的出租屋。
醜女身上的重壓立即消散,她的身體素質在血海回歸的瞬間增長到了凡人的15倍,一股全新的力量充斥靈魂,連坐在出租屋內的元信都渾身一震,他清晰地意識到他的壽命上限增長到了210年。
元信失神地拉開房門,在深秋的夜空中等著那團來自東方的綠色血團,不消片刻,那團綠血以極高的速度從夜空中斜插下來,元信伸手接住,那團濃郁的綠色在他手中一陣變化,一把背部翠綠色正面有個模糊的綠色少女畫像的五弦琵琶出現在他手中。
「共生奇物-報恩琵琶,綜合戰鬥力2.78,靈網評級一星一環,有基本靈智,可奏靡靡之音。」
元信撩撥了一下琵琶弦,聲音異常古樸,且透著一股清脆的肅殺之氣,他右手一翻,報恩琵琶就隱去形體以隱藏形態懸浮在了他背後。
「祝你好運吧,孩子。」
元信看向南邊的夜空,那抹綠光直直地扎向橫濱市本牧山公園的一道暗渠中,暗渠中一顆屬於少女的腦袋突然睜開眼睛,一口咬住正在啃食她嘴唇的老鼠,大黑毛老鼠連慘叫都沒來得及便化作一團血污進入了少女的嘴中。
陰暗的水渠中,一顆被人用刀具砍掉的少女頭睜開眼,艱難朝用舌頭頂著渠底翻了起來,她打量著黑暗中遊走的老鼠們,張開嘴發出嘶嘶的聲音,又一隻老鼠聞到血腥味湊了過來,它站在少女頭兩米開外觀察,不明白剛才將它們全部攆走的鼠老大怎麼不見了,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過來想要啃啃這塊好肉之時,少女口中突然飛出兩米多長的猩紅舌頭,一下子將老鼠卷了過來。
「吱吱吱~」
亂叫著的老鼠被少女舌頭上的尖刺開了顱,幾根尖刺扎入老鼠的大腦中后,亂叫的老鼠鼠目一滯,四肢突然變得比普通老鼠長了兩倍,且更加粗壯,它前爪捧起少女的死人頭,邁著人類一般的步伐沿著暗渠朝下走去。
「吱吱吱吱~」
附近的老鼠看到一隻頗為強壯的陌生鼠捧著一塊好肉朝它們走來,連忙圍上來詢問這隻外地鼠。
「大哥,你打哪兒來的啊,捧著這麼大塊肉要去哪兒啊,要不你當我們老大吧,把肉給我們分了。」
「滾!」
外地鼠吱吱吱地大喝起來,捧著少女頭徑直穿過鼠群,幾隻不開眼的老鼠湊過來想要分一杯羹,結果被外地鼠那鋼釺一般的鼠尾掃成了兩截后,就沒有本地鼠敢貿然上前了。鼠群遠遠地吊在外地鼠身後,經過一條狹長的暗渠之後,外地鼠一腳將擋在前面的老鼠踹飛,幾隻正在啃食手掌的老鼠連忙退開,眼睜睜看著這隻霸道的外地鼠將那隻啃掉了三根指頭的手掌撿起來塞進少女頭的口中。
「你這是要吃獨食嗎?不講江湖道義啊!」
有自持力大的老鼠糾集了一群壯老鼠圍過來,想要搶回它們的食物,結果就在它們的視線中,強壯的外地鼠又猛漲了一倍有餘,看起來比家貓還壯的外地鼠王用壓迫性的氣場讓剛剛圍攏上來的鼠群落荒而逃,幾個跑得慢的還被一條猩紅色的舌頭捲住化作血污流進了少女頭的嘴中。
外地鼠王扛著少女頭在地下溝渠中一塊一塊屍塊地撿,一片一片碎肉的湊,一直忙到隔天大中午,湊齊了少女身體的鼠王已經有牛犢子那麼大了,它此時已脫離了屍身正在逐漸完整化的少女控制,蹲在角落裡用兩隻萌萌噠的老鼠眼睛瞅著正在活動僵硬身軀的少女。
「好恐怖啊,她一定是上古鼠妖吧,把我變得這麼大,一定比我還厲害吧?」
「別胡思亂想,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我不是什麼上古鼠妖,我只是,我只是一個自由了的可愛的人類女孩兒而已。」
鼠王連忙趴在地上擺出一副馴服的姿態,尾巴不斷在地上抽打著,吱吱亂叫。
「偉大的可愛的人類女孩兒,你不會殺了我吧?」
「當然不會,你可是幫了我大忙的小可愛呢,怎麼,你不想繼續在這個水溝里稱王稱霸了?」
「不不不,他們都太弱了,我想和偉大的可愛的人類女孩兒一起去看看外面更精彩的世界呢!」
「嗯,很有想法的鼠王呢,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咦,我好像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呢!」
少女苦惱地蹲下,她是被分屍拋屍的,完全沒有來自原身的記憶,牙齒咬著自己重生的指甲看著一旁寵物牛般的老鼠,問:
「你覺得我叫什麼名字好?」
「名字,要不叫毒鼠強怎麼樣,我聽公園裡的人這麼說過,聽說很厲害,一包下去死百多隻老鼠呢。」
鼠王心想你老人家可比毒鼠強厲害多了,不但能夠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路上那舌頭妖怪就沒挺多,千把只老鼠都被你老人家給生吞活剝了。少女聽完后搖著頭說:
「毒鼠強?不不不,還不如相馬真理呢,我想想,相馬真理,相馬真理,無論如何我也不想要這個名字啊,算了,不想了,等出去問問其他人,看看有什麼適合我的名字吧。」
「那,那好吧」
「那你就叫毒鼠強吧。」
鼠王一陣喜極而泣,我區區一個老鼠,這就繼承了那強大無比的名字,真是感謝相馬涼子主人啊!
重獲新生的相馬涼子站起來,看著頭頂的窨井蓋思索了片刻,雙手在肚子上一扯,一個血肉瀰漫的空間就從白皙的肚皮上開了出來。
「阿強,進來,我帶你出去見識人類的世界。」
毒鼠強有點畏懼地看向那血肉翻滾的紅色大洞,畏畏縮縮地走過來,無數條細小的血紅色觸角扎進了毒鼠強的身體,它那肥膩的肌肉逐漸消融,身軀一圈圈地縮小,可它覺著身體的力量和韌性並沒有什麼變化,反倒是身軀縮小那缺失的靈活性彌補了回來,反正這條命都是主人給的,要弄死它應該不需要這麼做作吧。
少女身前的窟窿合攏,還貼心地用肚臍偽造了一個給毒鼠強透氣的小孔,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她伸出舌頭在嘴唇上一舔,長舌飛上去砸開了窨井蓋,攀附在窨井蓋旁的一顆大樹上飛了出去。
一名在附近掃黃葉的大媽聽到響動,扛著擦頭掃把走了過來,在影影綽綽的楓樹林中,她看到了一名全身光溜溜,留著一頭長直黑髮,身材嬌小,身形像沒有發育完整的小學生般的飛機場少女正一臉迷迷瞪瞪地在滿是紅楓的林子里漫步。
「我的天照大神啊,女孩兒,你怎麼不穿衣服一個人在這裡走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大媽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她連忙脫下身上的環衛服跑過來給少女披上,護送著一臉懵懂的少女到了公園的警備亭,警備員拉開門讓她們進來,發現少女身無寸縷后,連忙打電話報了警。
他們都覺得少女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一定是被什麼變態的罪犯給欺負了,扔在了公園裡,現在才剛剛醒過來,在大媽和警備員的噓寒問暖和不斷咒罵那個變態罪犯的話語中,少女開心地笑了,她感受到了來自凡人的關心和溫暖,她終於,不再是一個替代品、工具人了。
本地的警署來了一輛警車,兩名巡查將少女連同環衛大媽拉到了警署,在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詢問后,巡查只能根據少女的體貌特徵在國民基本信息台賬和近期失蹤人口中交叉對比,少女穿著一身不合體的衣物,縮在巡查們的大辦公室內盯著巡查們來去匆匆地辦理案子,環衛大媽坐在她身側不斷安慰她。
熱心的巡查為她和環衛大媽買了泡麵和礦泉水,等到晚上8點半的時候,面帶焦慮的一男一女在巡查的引領下走進了辦公室,當他們看到一臉陌生表情的少女時,兩個中年人齊齊大喊一聲「信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來一左一右地將少女緊緊抱住。
「吱吱吱,主人,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攻擊你,要我出手嗎?」
藏在肚子里的毒鼠強被突如其來的熱量給搞得有點不適,用腦子裡的想法與少女進行溝通,少女制止了它的魯莽想法,看得出來,這兩位中年人應該是這具身體本來的父母。
「太好了,太好了,信子,你這幾天跑到哪裡去了,害的我們到處找你,太好了,你平安回來了,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羽田信子,橫濱市市立仲尾台國中的三年級學生,今年14歲,父親羽田誠志,是一名在婚紗店工作的裁縫,母親羽田未來是果蔬專賣店的服務員,3天前,羽田信子在歸家途中失蹤,羽田夫婦當晚就和親戚朋友出門尋找失蹤的女兒,他們找遍了羽田的同學、朋友,學校社團駐地和女兒可能去的地下樂隊練歌房,一無所獲后不得不報警。
警方調取了學校周圍的監控,發現羽田信子在校外岔口與同學告別後就走向了學校東南面的山手川町,並在路過一家園林綠化用品店后徹底失去了蹤跡,警方的巡查上門詢問店主,在年紀頗大的老店主的儘力回憶下,指出是有那麼一個國中生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和門口掛著的鳥籠內的鸚鵡嘻嘻哈哈了一陣才離開,至於後面的情況,老店主實在不清楚了。
警方又在周圍的宅地住戶里走訪了一下,在詢問一家街尾的住戶時,一個騎著電驢子的送糕點小哥停下車主動提供了一條信息,昨天他從路口行駛而過之時,看到警方出示照片上的國中女生正在朝東南面的豆口台町走,而在女生身後不遠處跟著一輛髒兮兮的麵包車,之所以對那輛麵包車有印象,完全是因為那輛麵包車太髒了,就跟從泥塘里滾了一圈兒般,連前後牌照都被泥漬遮蓋住了。
負責詢問的巡查聽得后脊背發涼,這種像極了犯罪片中的橋段讓他都不敢將情況轉述給家屬,只能沿著這條線索繼續朝下查,一路追著那輛麵包車的監控到了橫濱中區的本鄉町,再往後就徹底沒有了那輛車的蹤跡。
警方這兩天被天天上門的羽田夫婦搞得焦頭爛額,在本鄉町的搜尋也沒有什麼進展,原本以為羽田信子就這樣徹底歸位失蹤人員,可能要好久之後才能在某個犄角旮旯里發現她的屍體,沒想到第三天的午後,光溜溜的羽田信子就這樣出現在了本牧山公園裡。
「好了,好了,既然人找到了,就是最大的幸運,羽田先生,羽田夫人,我們接下來會送羽田信子去驗傷,並且需要你們陪同我們進行筆錄,羽田信子小姐,羽田信子小姐?」
早就通過觀察發現羽田信子神情表現不太對勁的櫻木巡查刻意喊了搖頭晃腦的羽田信子兩聲,羽田信子這才反應過來,語調痴痴地指著自己道:
「原來我叫羽田信子啊,話說,你們是誰啊?感覺好溫暖的樣子,不過我不認識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