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淨即是汙（下）
楚熏不由得在一旁做嘔吐狀，奚落道：“毛毛，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變成這樣不男不女的家夥，看著就起雞皮疙瘩。”
毛毛卻傻傻的道：“不會啊，我覺得挺好看的。”
對方越發得意了，笑著俯身摸摸毛毛的頭：“是嗎？那看在你這般誠心的份上，我日後有空便來教你幻化之術，如何？”
毛毛欣喜異常：“真的呀？”
“你們！你們都無視我的存在是不是？！”楚熏頓時瞪了他倆一眼，氣得說不出話來，小家夥都不會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未免尷尬，她隻得重重咳嗽一聲，理直氣壯的質問道：“喂！我說你！大半夜的跑來幹嘛？”
“本仙姓賀名九歌，不是什麽‘你’，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麽記性如此不好？”
“呸！我憑什麽叫你‘哥’？還九哥呢！叫你‘八哥’差不多！”
對方一聽，頓時哈哈大笑：“好一張伶牙俐齒！”
毛毛頓時有些慌張：“你怎能對白鶴大仙這般無禮呢？今日也是他救了咱們呀！”
楚熏卻鼻子一哼：“不就是隻大鳥麽？還自稱大仙呢！我說你這‘大仙’沒事屈尊到這兒來幹嘛？”
九歌為難的敲了敲腦袋：“哎~我本是一片好心想來替你解題，怎知你卻這般惡語相向。”
楚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會有這麽好心？無事獻殷勤！”
“非也非也，我不過是不喜欠人人情，白天你替我解了題，如今我再替你解題，也算兩不相欠了。”
楚熏見他眼神甚為認真，不似玩笑，自己手裏還攢著斷裂的銀鐲，心想反正是個棘手的問題，不如倒看他能怎麽幫忙，想到這兒，她便抬頭對他道：“既然你這麽誠懇，那我就勉為其難了，替我將這副鐲子修好洗淨吧。”
九歌定睛一看，不覺蹙眉：“你竟然將它弄成這般模樣，也太不小心了吧。”
“怎麽？你沒本事弄好嗎？”
“開玩笑，這點小事又怎難得倒我？”隻見他低頭一吹氣，那醋盆裏頓時升起一股銀色的迷煙，蜿蜒飄散至了楚熏手裏的鐲子上，淡淡的光芒逐漸覆蓋其中，待迷煙消散之後，那鐲子竟已變得完好如初了。
“哈哈！好了！”楚熏興高采烈的捏著鐲子上下打量。
“好厲害喲！”毛毛也是敬佩不已。
可不過片刻，楚熏又發現了不對：“咦？等等！這鐲子雖然完好了，可上頭的汙漬怎麽還沒去除啊？”
九歌卻嘖嘖的搖著頭：“非也非也，它已經幹淨了。”
“什麽呀？汙垢明明還在上頭，哪裏幹淨了？”楚熏以為他又在捉弄自己。
可他卻用羽扇指了指眼睛笑著道：“凡事是不能隻用眼睛去看的，我就點到為止了。“接著又轉身敲了敲她的腦袋：”睡個好覺。”
“喂！你等等！”
怎知還未待楚熏說完，一陣疾風過後，九歌已縱身不見了蹤影，隻留下盈盈的月光自窗外微微灑落，襯得手中的銀鐲散發出暗淡的光芒。
不能用眼睛去看？那該用什麽去看？
楚熏左思右想了一夜，似乎被這句話點醒了些許，心中又有些猶豫，也不知自己的猜測究竟是否正確，卻又別無他法，隻得硬著頭皮賭一把了。
翌日，進入殿內。
“方姑娘，午時已到，您是否完成了掌門 的試題？”
“呃……完成了……”楚熏答得有些心虛。
女弟子隨即接過她的手鐲，呈在玉盤上朝珠簾後頭行去，片刻後又行了出來，傳話道：“掌門問姑娘，為何這手鐲依舊是原樣呢？”
“這個……”楚熏躊躇了半響，沒辦法，隻得將昨晚想了一夜的說辭搬出來了，隨即深吸一口氣抬頭道：“掌門的要求是讓我將這手鐲洗淨，如今這手鐲已是潔淨了呀。”
“這般滿是汙漬，又怎算潔淨？”
楚熏負手踱步，頭頭是道：“凡事並不能隻用肉眼去看的，所謂‘淨’，乃是赤條其身、空無所有之意；而這手鐲，雖然看似肮髒，但這‘肮髒’卻是它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若硬要祛除，隻會毀滅其身，因此，此刻的它才是最為潔淨最為完美的。”
女弟子一聽，頓時恍然，趕緊轉身朝珠簾處望去，須臾之後笑著頷首道：“恭喜，方姑娘，掌門有請。”
“真的呀？”楚熏原本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是誤打誤撞了。
“這邊請。”女弟子上前來領路。
身後的毛毛不安分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抱歉，掌門隻有請了方姑娘一人前往淩淵閣。”
“淩淵閣？淩淵閣在哪？”楚熏四處張望，卻被女弟子領入了那大殿的珠簾後頭。
掀開薄紗，楚熏總算是瞧見了珠簾後的真麵目，原來竟是一副落地古畫，整個牆壁都被畫中之景所占據，似乎連接著另一個世界般，看上去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仿佛一伸腳便能走進畫中。
“淩淵閣便是在這畫中的盡頭。”女弟子解釋道。
“什麽？在這裏麵？”楚熏頓時瞠目結舌。
“方姑娘，有請。”
“哦。”
戰戰兢兢的踏入畫中，卻仿佛身輕如燕般，一瞬間心曠神怡，使得楚熏不知不覺將所有顧慮拋之腦後，沿著陡峭的小道向上行去，穿過層層繚繞的迷霧，那高山之巔總算漸漸顯現於前。
一座空中樓閣聳立中央，俯臥於萬丈深淵前，有著一股氣吞山河之勢，而於樓閣外，一株斜鬆、一座石台、一抹碧影，交織出的卻是一副熟悉而陌生的畫麵，這幅畫麵，楚熏仿佛在夢中見過無數次。
那個身著碧衣的女子正俯首立於其間，飄逸的長裙、纖纖的絲帶，一切宛如夢境。
“你來了？”她的聲音溫婉如春風，仿佛連天上山頂的寒冰都能為之瞬間融化。
這種感覺，說不清的熟悉，就好像曾經在腦海中浮現過無數遍，但是仔細回想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似星空混沌，令人看不真切麵目。
楚熏愣愣的向前輕邁一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