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月上柳梢頭

  我看外麵陽光正好，時間也早，便拉上如繪如繡讓她倆陪我一起到府裏好好逛一下。


  吳王府的規模要比高家的國公府大得多。府中亭台樓閣層層疊疊，逛了一圈幾乎用了我整整半天的時間。雖是秋日，但正午豔陽高照，我的身上也沁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一路上我有些沉默，心裏胡思亂想了許多，嘴上也懶懶的不願說話。如繡素來聰慧，約莫著我的心思，在我耳邊說道：“小姐您別想那麽多。柳氏出身不高，而且隻是個侍妾，身份低微，想必吳王殿下也不會太重視這個孩子。”


  我隨手折了一枝垂柳枝條，漫不經心道：“側妃不也是侍妾麽。”


  我說這話時並沒有想的太多，但如繡卻並不知道。她以為我生氣了，嚇得麵色一白，聲音亦有些慌亂：“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該死。”


  我伸手拉了她一把，歎了口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有些事情雖然我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親身經曆了，心裏還是會不舒服。”


  說到這，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又繼續說著：“對了，一會兒回去備一些東西送給那孩子。如繡你親自送去，別失了禮數。另外再備三份一樣的禮，給她們三個送去。”


  如繡答應了。如繪在一旁不滿地嘟囔：“小姐，你看那上官嫿月，一臉狐媚子樣，一看就沒安好心。”


  我被她氣嘟嘟的樣子逗笑了，不由道：“就數你嘴快。這話心裏知道就行了，別說出來讓別人聽到了。”


  她點了點頭，忍不住又低聲嘟囔了幾句。我一時沒聽清，轉身問道：“說什麽呢。”


  如繪忙噤聲，低聲道：“沒說什麽。”


  我看了她一眼，不欲多問。三人繼續向前走去，想從湖邊小路直接走回攬月閣。三人正走著，便聽見一個孩童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逝將去汝，適彼樂土……”


  我循著聲音望去，看見湖邊亭子裏正是李仁在搖頭晃腦的背著《詩經》。我瞧著他搖頭晃腦的十分喜人，不由向亭子走了過去。


  李仁正用稚嫩的聲音繼續背著《碩鼠》，根本沒有發覺我的到來。倒是他身後站著的那中年婦女眼尖，見我過來，三步兩步的迎上前來，規規矩矩的向我行禮，口中道：“奴婢給王妃請安。”


  我喚她起身，又道：“怎麽大中午的還讓小公子在這讀書呢？”


  那婦人有些為難，說道：“回王妃，是小公子自己要讀書。奴婢也勸不住啊。”


  我點了點頭，便不顧她，徑直走進亭子裏。伸手摸了摸李仁的小腦袋，俯下身溫和道：“在看什麽呢，這麽認真。”


  他一看是我，趕緊放下書來，露出赧色。


  我欣然一笑，我原本就是很喜歡小孩子的。如今見了這個長得可愛又機靈的小家夥自然更是想要親近些。


  我笑著說：“你怎麽不去睡午覺呢？”


  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字認真說道：“我想讀書，可是沒有師傅教我。”他的目光清澈的如同山間的溪泉，讓人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仁兒你還小，等到長大了就可以去學堂跟著師傅讀書了。”我柔聲安慰他。


  小小的人兒仰起頭，有些不解：“可是我都六歲了。”他認真的樣子逗得我忍不住的發笑，想來天真無邪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我伸手去拉了拉他的小手，問他：“那你跟我去我那裏玩好不好。我教你背書。”


  我的話音剛落，一旁侍候李仁的中年女子立即上前，對我說：“王妃，這奴婢一會兒還要帶小公子回去午睡。”


  我打量了她一眼，才要開口，李仁的小手卻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大聲說道：“奶娘，你先回去吧，我要跟王妃娘娘去背書。”


  那奶娘麵露難色，絞著手帕不知該說些什麽。我平和道：“你先回去吧。下午我讓人送小公子回去就是了。不會有事的。”


  她聽我這麽一說，想了想也隻能答應了。行了禮便走了。


  我拉著李仁的小手一路向攬月閣走去。不知道為什麽，我雖然隻是第二次見到這個孩子，雖然知道他是自己夫君與別的女子生的孩子，但是我的心裏卻對他燃不起一點嫌惡之意，反而覺得他天真可愛，甚是喜歡。


  而這孩子似乎也並不排斥我。一路上歡歡喜喜的跟著我回了攬月閣。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自己和這孩子有緣。或許是因為這裏的每個人都心機深沉，爾虞我詐層出不窮，所以才更喜歡這孩子的天真無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