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鋒芒初露時

  宮燈悠悠，眾人恭送了長孫無忌，如繡和如繪忙進殿來看我。我隻愣著神不說話，如繪有些慌了，忙搖著我的身子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國舅跟您說了什麽啊？” 我無暇顧及她，隻覺得心情仿佛從高山上跌落到萬丈懸崖之中。擺了擺手，站起身來向寢殿走去，結果因為跪的太久，又坐了這麽長時間，雙膝的麻木更重了。我剛邁出一步，便一個踉蹌，整個身子向前傾倒，如繪一時愣了神沒反應過來，倒是如繡忙伸手拉我一把，隻是我的腿腳實在不聽使喚，身子又太重，她竟也沒能扶住我，我便直直的倒在清元殿的地磚上。那疼痛頓時蔓延全身，我咬著牙忍著淚任由宮人將我抬回寢殿的床上，嗬斥著不許他們聲張出去，更不允準任何人去找太醫。 如繡和如繪為我檢查了身上的傷，索性沒有傷到筋骨，我便將她們一起趕了出去。 在寢殿門被合上的那一瞬間，我終於忍不住的俯在床榻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覺得心裏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棉花，堵在我胸口悶悶的難受不已。回想來到這裏的這些日子，那樣拘束沒有自由，連說話都要在嘴邊繞個彎才能說得出口。宮中的那些公主自是看不上我的身份不願與我多接觸；而宮中的宮人又畏懼我的主子身份不敢與我多說一句話，唯一願意和我說話願意對我好的便是李治了。可如今，他也要離我而去了，我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安排卻不能改變分毫。所有的人都說要為我指一門好親事，可是什麽樣的親事才算是好親事。難道我真的就要嫁給一個連麵都沒有見過的人嗎？難道日後我的人生就隻能是呆在深閨裏做一個三從四德的婦人，教養著孩子，和無數的女子分享著自己的夫君嗎？ 我的淚忍不住的爬滿了臉頰，更兼著身上的疼痛，強撐著爬了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帳子外的那個芙蓉花開唐三彩貢瓶狠狠的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傳入我的耳膜，我似耗幹了全身的力氣，頹廢的仰倒在床榻上。 一夜無眠。 我在清元殿內閉門三日足不出戶，直到含元殿內侍總領親自來傳了聖旨，讓我奉旨到含元殿偏殿中，皇上要見我。 我這才有了些精神，任由侍女將我梳洗打扮整齊，方乘著矯輦去了含元殿偏殿。 殿內並無他人，隻有李世民一人站在一個寫滿刻文的石碑前兀自欣賞著，聽到內侍通報我來了，才緩緩轉身坐在椅子上。 我深吸了口氣，沉聲道：“臣女高瑞玉給皇上請安。” 起身後李世民賜座於我，我謝了恩，便坐在一旁。 我有些畏懼，又有些好奇，這是我第一次距離這位大唐皇帝這樣的近。他是日後千秋萬代崇拜的英明皇帝，他是親手開創了大唐盛世的人，我從來都沒想到此生竟會親眼見到真正的皇帝，不由得更是緊張了些。 李世民的臉上並不太多的表情，或許這正是一個好皇帝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喜怒不形於色，心事勿讓人知。 我心中思索著他今日叫我來的目的，卻聽見他說：“朕以前經常聽晉陽誇讚你的才華，恰巧朕這裏有一副書聖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倒是想聽聽你有何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