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偷得浮生三日閑6
「人已經走了，別裝了。」
在榻上閉目打坐調息的青姬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邵敏抱著劍倚靠在門前，閃亮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她。
青姬調整了坐姿，笑眯眯地問：「想聽故事？」
邵敏、雲息點頭三連，二人坐到桌前，邊剝著花生，邊等待著青姬繼續說下去。
「故事並不複雜，不過是我連累他變成了非人非妖的怪物，奪走了他在陽光下的生活還有清新可人的夢中情人。在周圍都是黑暗而不見光明的日子裡，我們在一起了。但他不是我，無法活在殺戮與鮮血中，所以日日煎熬掙扎。所幸最後我終於找到了將陽光和夢中情人還給他的方法，而我這個來自黑暗的魔鬼自然也該回到我該去的地方，不要再玷污他的世界。」青姬神色淡淡地將往事娓娓道來，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彷彿在講別人的故事。
「可是，今日他來尋你了，為何不願意同他回去？」邵敏不死心地追問。青姬搖了搖頭，笑道：「來尋我，大概只是元大公子自以為是的責任感？」她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但是，元蘇庭必須要給她一個交代。」
「是你在逼他，你明明知道他對你的在乎，可你卻還是逃了。」邵敏一針見血地說道，她並非傻子，青姬所說的故事肯定被她刪刪減減了不少，元蘇庭的痛苦與糾結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得出來，而青姬在他迷茫的時候逼著他接受了她為他選好的結局。
「不錯，是我在逼他。只是多年後他再回想起來，只會感謝我。」青姬撫摸著手上的鐲子，低聲呢喃。一陣風吹來，吹亂了她的頭髮，讓邵敏二人看不清說這話時的青姬是什麼表情。等那陣風停后，只看到了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堅定地說道：「我這樣做是對的。」只是這話，不知是對邵敏說，還是在說服她自己。她生活在六界中最黑暗血腥的一角，與羽山的糾纏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無論如何，她都不忍心讓他再踏進屬於青姬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我雖心悅元蘇庭，但我更愛能夠普救含靈之苦的自己，若一生守在無雙城，那麼我千年所學的岐黃之術便就此荒廢了。」青姬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雙眸中的懷念一閃而過，「此生，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邵敏點點頭，頗為欣賞道：「你和話本上情愛至上的妖精不一樣，不過我喜歡！日後若有需要的地方，邵敏定當鼎力相助。」
「嗯……」青姬抬眸看了看邵敏和雲息，猶豫了片刻，說道：「你們的麻煩似乎比我還大，白蝰和紅羽今日在你們手上吃了那麼大的虧，必然不會就這麼算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即便你們本事再高，也耐不住白蝰暗中使絆，終究還是我連累了你們。」
「啊，那幾個妖怪啊。」一直默默剝著花生的雲息不慌不忙道，「不要緊，出了溪山小院后，他們就將我和邵敏的樣子忘記了。」
邵敏驚，這貨的陣法這麼厲害？
「沒錯。」雲息對著邵敏眯眼笑道，「公子我的陣法就是這麼厲害！」
「如此，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青姬淺笑，從懷裡掏出一枚青色的蛋遞給邵敏：「幫我保管此物，有朝一日，親手將它交給翎凰公主。」
邵敏眨巴著眼睛看著手心裡的鳥蛋，好奇道：「這是什麼？而且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見到那個什麼翎凰公主。」
「這個？是我的女兒元蘚。」青姬語不驚人死不休，「至於翎凰公主，時機到時，她會來尋你的。」
什，什麼？！！！！！邵敏和雲息睜大了眼睛看向青姬，顫抖的手巍巍地指向鳥蛋：「女，女兒？」化為人形后的妖怪還會返祖嗎，竟然生了一個蛋？！而且，孩子的爹知道自己有一個養在蛋里的女兒嗎？
「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似乎看出了邵敏心中所想，未等她開口，青姬便回答道，「當年元蘚在我腹中不過數月便出了意外，是翎凰公主出手相助，將她的魂魄養在一隻雲英蛋中，說若是雲英蛋在陽光下出現了黑斑和細線，元蘚便有救了。我用靈力溫養了整整三年，終於聽到了元蘚的心跳聲，但我身上的罪孽尚未贖完，元蘚不能跟在我身邊，當年翎凰公主答應會替我看護元蘚。」
「於是你才會來到溪山小院尋她。」邵敏瞭然，又擔憂道，「只是，你確定要交給我？我並不知如何照養她，若是出了什麼意外.……」
青姬淺笑：「日後你便知道，最多不過百年，你們便會相遇。你就把她當成一顆普通鳥蛋好了，有我的靈力護著，百年內元蘚不會出事的。」說著，她看向雲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更何況，你身邊還有他。」方才的陣法里，分明有夜神的應龍之氣，雲息是夜神羲和的轉世無誤，看來傳聞說得果然不錯，夜神對卞城公主有意。而且雲息的脈象慢、弱、虛，實為短命之相，無需百年，至多二十年，夜神便可重歸天庭，屆時她的元蘚便有救了。
想到這兒，青姬安然的笑了：「我這一生唯一的牽挂已了，是時候該回到我該去的地方了，那兒還有很多人在等我，元蘚便託付給二位了。」最後看了一眼邵敏手心的蛋，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溪山小院。
待青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邵敏關上門，回頭看了看在桌子上悠哉悠哉吃東西的禿毛鳥，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正在啄花生米的綬帶鳥背後陣陣發涼，還未等它反應過來，邵敏早已悄聲踱至桌前，伸手迅速按住了它：「小十~」說著，將手心的鳥蛋塞到了綬帶鳥身下，「小十一便交給你孵化了！」
好不容易重新長出絨毛的綬帶鳥掙扎著，圓溜溜的眼睛瞪向邵敏：混蛋，老子是雄鳥！
「等回去，我去錦繡園給你撿幾支孔雀羽毛。」邵敏威逼利誘道。
手下的綬帶鳥還在掙扎著，只是沒有方才那麼劇烈了。
「幫你把南園最美的那隻綬帶鳥偷出來做媳婦。」
話音剛落，手下的綬帶鳥不僅不掙扎了，更是主動低頭將身下的鳥蛋往更溫暖的地方移了移，然後安靜地閉上眼睛開始孵蛋。
雲息拍了拍身上的花生殼屑，好笑道：「邵敏，你知道的吧，錦繡園和南園是我的地盤。」
邵敏笑得眉眼彎彎，囂張道：「對呀，我打算去偷你的愛鳥，聽著開心嗎？」閉目孵蛋的綬帶鳥聽到后，也張開眼睛，伸長了脖子，狠狠地啄了一下雲息的手指。
雲息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囂張的一人一鳥，無奈道：「別把南園搜颳得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