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魔星蘭
雲息與邵敏二人踏著草從上的露珠沿著溪流走至小樹林,只見河畔楊柳低垂,荒蘆叢生,灘涂卵石雜陳,一條硬木排支撐的棧道直通蘆葦深處,隱隱約約看到綠蔭叢中有幾間小屋。走近一看,在山山與樹樹之間,果然被開闢了幾畝薄地,蓋了兩處院落。其中一個小院的門口掛著一束似燈盞的白花,在黑夜中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二人相視一眼,推開了小院的木門,隨著木門「吱呀」的一聲,一個夢幻般的世界呈現在他們眼前。
籬笆上瓜蔓纏繞,葡萄藤蜷曲著,左一勾右一扭,從地面攀爬到籬笆上,竭盡全力地去夠那溫柔的月光;木架上垂著瀑布一般茂盛的紫藤蘿;角落裡長著一叢鮮艷的小黃花;螢火蟲穿梭在花叢間;綠油油的葉底下還有昆蟲在低鳴……
院子前的兩株古樹生得盤根錯節、枝繁葉茂,一看便知道有些年頭了。邵敏仔細看了看,一株是梅樹,一株是藍花楹,看著如此繁茂的樹葉,可以想象得到花期來到時,這個小院會有多美。
雲息環顧四周,笑道:「若傳說是真的,這件屋子應當是重姑娘的,傳聞她可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邵敏將手中的燈籠提高,仔細將緊鎖的房門仔細打量了一番,回頭道:「是不是風華絕代不知道,但若是知曉有人擅闖了自己的閨房,再風華絕代的女子也會變成夜叉,君上我們還是快走吧。」
雲息點頭:「也好。」
二人又沿山路行走,夜無比濕潤,溪邊的每一片葉子都吸飽了水汽,葉片上方好像瀰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雲息走在邵敏的后側,有時離得遠些,有時又靠得很近。如果不做皇帝,就這樣跟在邵敏身後,一起用雙腳去丈量雲燕,去看萬丈紅塵,那會是多麼逍遙自在,他想。如果當年可以跟著邵敏去集市,會不會是這樣,小小的他緊緊地跟在她身後,而不及劍高的她抱著劍鞘跟在延朝身後,偶爾回頭,插著腰趾高氣昂地指著他抱怨道:「慢死了雲息,你是用爬的嗎?」被自己想象出來的畫面逗弄到了,他不禁笑出聲。
「笑什麼?」邵敏回頭。
「沒什麼。」他搖搖頭,「聽王爺說,你小時候很喜歡抱著劍鞘跟在世子身後。」
「啊,這個你也知道?」想到兒時舊事,邵敏也笑了起來,由延朝為切入點,談論起了童年舊事,明明只是見過寥寥幾面,卻彷彿是一起長大似的,對那些往事都熟悉得很。
談話間,很快便走到了靈溪盡頭,邵敏抬眸環顧四周,很快便看到了想要找的魔星蘭。
「君上你看那邊!」邵敏指著左邊的山石。
雲息循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簇簇如手掌般大小的黃花在夜裡綻放了,一層層如絲綢的花瓣在夜空中舒展開,彷彿夜空里星星,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花瓣散發出一股迷人的甜香。風一吹,滿樹花枝搖動,灑下花粉雨,彷彿一片黃色的雲霧渲染了整個夜空。
雲息怔怔地看著一簇簇的黃花,眼眶不知何時便濕潤了,來到人間,並且有幸看到這樣美好的東西,實在是太好了。
邵敏轉頭望向身邊的人,那蓄著淚水的雙眸,彷彿如明月一般,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看到美好的東西便會忍不住流淚,果然是一個溫柔的君主呢。換了一隻手提燈籠,無意間碰到了雲息的手,一股異樣的冰冷從指尖傳遞過來。
「君上,你的手怎麼會這麼涼,覺得很冷嗎?」
邵敏這時才發現了雲息的不尋常,他倚靠在旁邊的山石上,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幾乎如同他的臉一般蒼白.……
雲息望向邵敏,臉上揚起了淡淡的笑意:「其實,從剛剛開始孤便感覺不對了,只是想到很可能遇見傳聞中風華絕代的重姑娘,若是又要郡主背著,豈不是自斷桃花……」
「君上你到底怎麼了?身上有沒有葯?想要坐著還是躺著?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邵敏瞬間睜大了眼睛,連忙扶住雲息的雙臂,指甲深深陷入對方的皮膚而不自知。
雲息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額頭上冷汗直流,雙腿發軟,幾乎將全身的重量倚靠在了邵敏身上。他吃力地撫上邵敏扶在雙臂上的手,安慰道:「別擔心,孤沒事,懷裡有御醫開的葯.……」
邵敏顫抖著從雲息懷裡取出藥瓶,將葯喂到他嘴裡。片刻之後,雲息急促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平緩起來,邵敏鬆了一口氣,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問道:「現在感覺如何,我還需要做什麼?」
雲息笑了起來:「想儘快地躺在床上。」
「好。」邵敏說著將他扶起,一把將他打橫抱起,飛身前往林中的小木屋。
雲息看了看四周不斷變幻的景色,又仰頭看看一臉焦急的姑娘,笑道:「邵敏大王,下一次,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抱著孤,很丟臉的。」
邵敏低頭看了看懷裡滿臉困意的人,恐懼地喊道:「喂,君上你別睡啊,和我說說話,否則我就趁你睡著了,將你送到糜夫人府上。」
雲息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不行,我不要同郡主的暗衛做兄弟。」說完一股深深的倦意從心上傳至四肢百骸,就連眼皮也很無力,他最後抬眼看了看邵敏,虛弱地說道:「對,對不起,孤想先睡一覺,抱,抱歉,壞了郡主賞花的心情……」
「不行,你醒醒,看,那邊有美人!」冷寂的夜空中只剩下邵敏恐懼的聲音。
來到屋子前,事急從權,邵敏顧不上許多,一腳踹開了房門,將雲息放在了床上,給他蓋上被子,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這間屋子。屋子不大,正廳內放著三張藤椅子,中間圍著的藤桌子上罩著繡花的桌布,上面擺放了幾個點心碟子,一個茶壺,幾盞茶杯。屋內一共有三間房,其中一間被用來做了書房,雖然無人居住,筆墨紙硯卻是一應俱全,就連廚房都還放著柴米油鹽醬醋茶,彷彿下一秒房子的主人便會推門進來。
邵敏在房間里還找到了男子的衣物,想到雲息方才出了一身冷汗,就這麼捂著恐怕會加重病情,想了想,咬牙幫他將濕潤的衣服換了下來。
這時候床上的雲息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雖然仍帶著病態,但總歸不像方才那般,蒼白得似抹了石灰。做完這些,邵敏再也抵擋不住困意來襲,趴在床前的桌子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