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相信不需要理由
翎凰和羲和下界追查黑衣人的那一日，原本住在先常府的碧若突然說對定婚府的配婚很感興趣，便搬來了定婚府居住。因懷水和洛水同為水族領域，碧若和樂清又同為青花會學生，故而碧若搬來定婚府那日，月老便囑咐樂清要多加照顧碧若，多帶碧若在定婚府走走。
幫碧若將房間收拾好后，碧若挽著樂清的手，十分友善地問道：「樂清姐姐，我有什麼能幫忙做的嗎？」
樂清能理解這種借住在別人家時迫切希望能幫忙的心情，於是便將手上的姻緣冊遞給了她：「那你幫我將這份姻緣冊送去給紅鸞仙子好了，」想到紅鸞一貫高冷的樣子，她又好心提醒，「紅鸞仙子人很好的，就是看起來比較高冷，但你往後便知道了，她是一個很好的姐姐。」
「嗯，好！」碧若接過姻緣冊，一邊往外跑一邊回頭沖樂清擺了擺手，「那我去了，謝謝你，樂清姐姐！」
樂清笑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感嘆道：真是一個乖巧的姑娘。又想到先前翎凰在行水宮插著腰罵懷水的樣子：
「樂清你日後要是再理懷水那個什麼若的，本公主就不帶你玩了！懷水的仙子，尤其是若依師徒，一個個矯揉造作的，討厭死了！」
看來機智如翎凰，也有看錯人的時候啊！樂清忍不住笑了笑，轉身回房去練功了。
碧若來到紅鸞房前，抬手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后推門而入，笑道：「紅鸞姐姐，樂清姐姐讓我將這姻緣冊交給你。」
在案前處理凡間婚配事宜的紅鸞仙子抬起頭接過冊子，看到碧若怯怯的樣子，原本高冷的面容不由得柔和了幾分，一邊翻開冊子一邊關心道：「你是才搬來到定婚府的碧若吧，在定婚府可住得習慣？」
「很好，大家都很照顧我。」碧若猛點頭，隨即嘴巴動了動，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又不敢。得到紅鸞鼓舞的眼神后，她露出了帶有幾分羞怯的笑容，說道：「紅鸞姐姐，我覺得你特別特別美，性格也很好，一點也不像樂清姐姐說的那樣。」
紅鸞眉頭微皺：「樂清？她說我什麼了？」
碧若連忙捂住嘴巴，臉上滿是不小心說錯話的無辜：「沒有什麼，紅鸞姐姐我先走了。」
當天晚上，樂清發現，一貫對自己頗為和善的紅鸞沒有理會她的問候，冷著臉和她擦肩而過。沒過幾日，樂清隱隱約約覺得，定婚府的兩大仙子紅鸞和紅線似乎都不願意搭理她了。
這日樂清從月見書院回來時，遠遠聽到翎凰那隻叫做趙大寶的藍鸚鵡正在凄慘地叫喚著：「啊，不要啊，殺鳥了……」
都說物隨主人形，趙大寶一貫是十分囂張的，今日怎會叫得如此凄慘？樂清疑惑地走近一看，有一仙子正站在池邊，她手上抓的正是趙大寶，不識水性的趙大寶正被按著頭浸入池水中。
「住手！」樂清急忙閃身至池邊，從女子手中搶過趙大寶，正當她給趙大寶順毛的時候，那女子不知為何竟跌入了月牙池中。
「樂清姐姐.……」
樂清循聲望去，在池中掙扎的正是碧若。只是碧若本來就是水族的仙子，月牙池與懷水相比，對她來說，就是杯水和江河，為何會流露出害怕的眼神？
未等她反應過來，一道紅影從她身邊閃過，直直躍入水中，將碧若從月牙池中救了上來。
「樂清，為何見死不救！」紅線仙子扶著碧若質問。
「紅線姐姐不怪樂清姐姐，是碧若傷了翎凰公主的靈寵在先，樂清姐姐也是一時心急，才推我入池水的。若是姐姐知曉池水中有水藤，想必便不會如此了！」碧若依偎在紅線懷裡，抬眼看了一眼樂清肩上的鸚鵡，眼淚不停地落下，加上臉上的幾道划傷，整個人更顯可憐。
樂清不敢相信地看向碧若，腦中一片空白，張嘴卻說不出半句話，她什麼時候出手將人推到水池裡了！趙大寶似乎也知道樂清被冤枉了，又要往碧若臉上撲過去。
「啊！」碧若驚呼一聲，蜷縮在紅線懷裡，不停發抖。
紅線抱著不停哭泣的碧若，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轉頭冷冷掃向趙大寶：「此處是天界，不是魔族，還輪不到一隻靈寵放肆！」眼睛看的雖是趙大寶，但話是說給誰聽的，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小包子樂清還沒有出口解釋，紅線便扶著碧若轉身離去。待她回到定婚府的時候，月老急急忙忙將她拉到一旁，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無奈道：「小樂清，你怎麼回事，下手沒個輕重的！就算你與重辣椒那丫頭要好，咱背地裡捉弄一下回來也行，哪能將她打入月牙池中，你知不知道那池中的水藤有多厲害？」
「前輩，我.……」
「幸好碧若沒有和你追究，小丫頭，聽話，咱可不能學小辣椒！小辣椒什麼背景，你什麼背景，洛水如今的形式又是如何，能像小辣椒那般不將人放在眼裡嗎？」月老語重心長道。
「沒有」二字被硬生生咽回肚子，樂清狠狠咬著嘴唇，良久，點點頭：「是，樂清知道了。」得到保證，月老這才放心離去。
樂清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隨後轉身走出定婚府，在望江台下枯坐了一夜，直到晨光將天邊最後一絲黑暗吞沒。
天界是如畫般的存在。錯落有致的玉宇瓊樓，永遠湛藍的天空，還有載著星輝緩緩流動著的天河。
樂清一個人沿天河漫無目的地走著，晨風溫和輕拂，安靜的天河在朝霞的映襯下，美得很溫柔。然而她此刻卻全然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美景，只想回到洛水，撐一支長篙，劃到荷葉最深處，然後躺在荷葉下好好睡一覺。這天界的白玉建築雖然看起來漂亮，但實在是太冷了。
好想回家啊，樂清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姑娘，前面那位美麗的姑娘，你要吃包子嗎？」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樂清轉身，看見了一襲紅衣的啟靈。
他歪著頭，眉目含笑地看看她，又指了指手上的包子，陽光透過雲層，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整個人看起來說不出的溫暖。
「啟靈？」樂清呆了一瞬，有些動容地看向逆光中的人。
「包子還是熱的，要不要吃？」啟靈又晃了晃方才從蘭一那搶來的包子。
樂清接過包子，二人並排坐在岸邊的青草上，慢悠悠地吃著手上的包子。澄藍的天空，輕柔的白雲，柔軟的小草以及四處飛舞的蝴蝶，一切似乎看起來又變得美好起來。
「怎麼樣，吃飽了心情是不是好點了？」啟靈轉頭看向樂清，將一方錦帕遞給她。
「好多了，謝謝你。」樂清接過錦帕，真誠地向啟靈表達自己的謝意。
「不用和我那麼客氣，你開心就好！」啟靈說著往青草地上一躺，撇過頭，問：「現在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聽天兵說，你在這坐了一夜！」
「聽天兵說，還是二殿下自己看了一夜？」樂清毫不客氣地揭穿他，片刻后，又垂下頭，低聲道，「不過，謝謝你。」謝謝你昨夜沒有過來打擾我，也謝謝你沒有離開留下我一個人，更謝謝你方才沒有繼續讓我一個人待著。
「說到這個，你真的該和死肥啾好好學學，那貨不開心了都是來找本殿下打架的。前幾日晚上不知又發什麼瘋，在君山把老子打了一頓，總有一天老子要拔光她的毛！」啟靈憤憤地拿下嘴巴里的狗尾巴草，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開始賣黃鳥，「你知道嗎，幾千年，肥啾還住在行水宮時，某一年中元節，我和兄長帶著她和幾個孩子一起去祭拜神湮的前輩們。我們才擺好貢品，肥啾突然抽了兩下，然後奶聲奶氣地『喵』了一聲，然後迅速蹲下，抓起貢品便吃。畢方家的小妹妹畢幽直接嚇哭，大家都以為她被幽冥貓神俯身了。只有兄長很快便反應過來，上去直接把小肥啾拎了起來，你能想到那個場景嗎？肥啾蹬著兩隻小短腿，兩隻肥手還緊緊抱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烤雞，像只抱著松子不放手的小松鼠.……」
「要不是那貨只吃她平常愛吃的東西，兄長也不會那麼快揭穿她哈哈哈哈……」
稍微腦補了當年小翎凰的樣子，樂清終於忍不出笑了出來。
「呀，我看到你笑了哦！」啟靈笑嘻嘻地指著樂清飛揚的眼角，看到樂清即將惱羞成怒，趕緊又將話題轉了回來，「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樂清嘆了口氣，將定婚府和月牙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末了忍不住感嘆道：「我真想不到他們都不相信我，認為我是那種會隨意欺負他人的人。」
啟靈往樂清身邊靠近了一點，「就因為他們都不相信，所以你昨夜在天河邊坐了一夜？」
樂清低頭揪著眼前的小草，悶悶道：「也不是這個原因，紅線和紅鸞不相信我尚且有原因，但是前輩自小便認識我，竟然也不相信我是個怎樣的人。我原本以為在定婚府，至少，至少和碧若相比，我才是他們的朋友，而她還只是一個外人。」
「那不是你的問題，怪只怪碧若戲演得太好了，她才來定婚府多久，月老他們怎麼能看出她的真面目呢？」啟靈抬手揉揉樂清的頭，「再說了，還有我相信你啊！在我這裡，碧若絕對是個外人。」
樂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為什麼會那麼相信我？」
「相信便是相信了，是不需要理由的，需要理由才相信的，那叫說服。」啟靈看著對岸的小鹿，他說得真摯自然，聽得樂清微微一愣。未等樂清再說什麼，啟靈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地上躍起來，對樂清伸出了手：「今日不開心，本殿下帶你逃課如何，讓你體會一下紈絝子弟的快樂！」
樂清拍掉他的手，自己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笑道：「好啊，今日我便學學翎凰，當一日的紈絝。」
一直到月上中天，啟靈都在帶著樂清四處吃喝玩樂。
「來樂清，這個特別好吃！」菜上齊后，啟靈一口未吃，忙著給她布菜。
「許久沒有玩得那麼盡興了！」看著滿桌的飯菜，樂清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天界二殿下獻的殷勤。想到自己之前對他的冷言冷語，樂清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始道歉：「我想，我該對你說聲抱歉，先前不該如此嘲諷你。」
「沒關係，我明白你先前為何不喜歡我。」啟靈淺笑，「我先前的所作所為實在不靠譜，我總是找小翎兒出謀劃策，關於你的一切，總想著投機取巧，就像一個想方設法騙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不過樂清請你相信我，從今以後，我會靠自己，讓你心甘情願地喜歡上我！」害怕樂清又以為這是從那本情話手冊抄下來的，啟靈又連忙舉手發誓，「我發誓，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我已經把小翎兒的《追女八十一計》和《情話大全》全扔了！」
樂清聽得怔愣，「你……」
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啟靈的這番真情，幸好啟靈很快便給了她台階下，「今日是為了讓你開心的，吃飯吃飯，不要想這些事情了！我只是忍不住便將這些話說了出來，你莫要有負擔。」
「嗯！」樂清點點頭，默默地埋頭吃著啟靈不斷夾到碗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