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那不是愛

  夏然抬了抬眼皮。


  她空出來的手,揪著他的襯衫衣領。指尖越揪越緊,仿佛在下什麽樣的決心。


  望著那不斷顫抖的長睫,付易琛屏息靜氣的等著。


  好久沒聽到她說話,他幾乎要等不下去,卻聽到她開口:“阿姨勸我放過你的話,讓我難過……讓我再也不見你的話,我也難過……甚至……今天在辦公室裏,那位小姐的存在也讓我難過,讓我耿耿於懷……”


  他的呼吸,隨著夏然的話,變得越發的粗重。


  她,還在繼續……


  “怎麽辦?易琛……我可能又對你動心了……”她的嗓音哽咽起來,迷茫而又無助,又帶著痛苦的壓抑。


  兩手隻是緊緊揪著他的衣領,仿佛想讓他帶領著迷了路的她走出迷霧森林。“我知道我這樣很過分……我已經有未婚夫,是不應該這樣的……可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能這樣輕而易舉的不愛,又能這樣輕而易舉的動心……我知道很過分,可我根本管不住我自己……唔……”


  夏然的唇,被薄唇,激動、激狂、狂喜的密密堵住。


  她所有破碎的話語,頓時都消失在這個吻裏。


  付易琛難以言喻此刻心頭跳躍的感覺,就仿佛沉積在心裏很久很久的千尺冰雪,卻因為她這些破碎的話語,輕而易舉的融化。


  揪著他襯衫的小手,一點一點軟下來。


  浴室裏……


  燈光清淺,溫馨的籠罩著緊緊相擁的一對人兒——讓人有種時光回溯的錯覺,恍惚間,覺得一切都完好如初。


  ………………


  兩人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樓下廳裏的人都已經被付夫人識趣的支開。


  熱騰騰的飯菜,都擺在餐桌上。


  夏然紅著臉,坐下來。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一段話,她就覺得麵色發燙,可是……


  竟然一點後悔的感覺也沒有。


  OH!她真是太糟糕了!明明有了未婚夫,現在這樣簡直有些過分。是不是她真的該好好和鑰暉去談談?


  可是……


  他的腿……


  想到過去那幾個月在澳洲,洛鑰暉傾盡一切的照顧,夏然愧疚難當。以怨報德,是最最差勁!


  自己怎麽就成了這樣的人呢?

  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得不可理喻。


  “嗯?怎麽不吃?”付易琛陪著她坐在餐桌邊。


  望著她的神情晦暗不明,有懊喪,有糾結,有愧疚。他多少能猜出一些她的心思,但沒有點破。


  夏然這才回過神來,拿起勺子,喝了口桂枝湯。


  真真是甜進心裏……


  好像是最好的良藥一般,連小腹一直持續的陣痛,此刻似乎都莫名的消散……


  原來,她最好的良藥,不是洛鑰暉……而是他……


  “易琛,一會能送我回去嗎?”她喝光湯,提出要求。


  付易琛望著她,“已經很晚了,其實今晚你可以留下。”


  似怕她多想,他又補了一句:“我睡客房就好。”


  “不了。”夏然卻是淡淡一笑,拒絕了。“我想回去好好想想。”


  ………………


  送她到樓下,夏然推開門下車,付易琛跟著下來。


  “你開車小心點。”夏然轉過頭來叮囑他,邊關上車門。


  他點點頭,一步步緩緩靠近夏然。夏然靠在車上,借著燈光看著他隱在黑暗中的輪廓,他的眸子很深,很亮,閃爍著細細碎碎的光,竟讓她看迷了眼。


  “我想找天帶你去看醫生。”


  “醫生?”夏然疑惑的望著他,“我身體並沒有什麽問題。”


  “不是身體。”付易琛探指,比了比她的胸口,“是這兒。夏夏,你的心,出了問題。”


  黑夜裏,他們不曾發現,一輛黑色車隱匿在路邊。


  洛鑰暉望著靠得那樣近的兩人,隻覺得背脊生寒。


  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看不清楚他們彼此看對方的眼神,卻從動作和距離,看的出他們此刻變得不一樣的親昵……


  “洛總,要下車嗎?”李錦鬆試探的問。


  “下車做什麽?”洛鑰暉哼了一聲,有些自嘲的撇唇。


  真下車,隻會讓自己難堪而已。


  在夏夏和付易琛之間,他永遠都是那個多餘的。既然是多餘的,又何需給自己找沒趣?


  “錦鬆,開車走。”洛鑰暉命令一句,車消失在街上的最後一秒,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愛情和事業——付易琛,隻允許選一件,你到底會挑什麽?

  他,突然很想知道。


  夏然拿鑰匙開門,以為思遠去和雷禦天談戀愛了,卻沒想到家裏亮著燈。


  思遠正盤坐在沙發上抱著哈根達斯吃得津津有味。


  “你又偷吃冰激淩!”夏然將鑰匙放在桌上,一臉不認同的樣子望著思遠。


  思遠就是有個惡習,越是冷的天,越喜歡吃生冷的東西。


  思遠一聽聲音,拚命想往後麵藏。夏然一臉的無奈,“禦少知道了又要怪我沒有好好看著你。”


  “哎喲,夏夏,你別染了他的惡習。他管得真是太多了啦,把我當小孩兒似的。”思遠不滿的嘟囔,言語間流露出來的卻全是甜蜜。


  這讓夏然羨慕不已。


  “今天你們怎麽沒出去約會啊?”夏然直接沒收哈根達斯,重新放回冰箱裏。


  望著冰激淩離自己遠去,思遠不高興的撅撅嘴,“他今晚有很重要的事。不過,夏夏,你很不對勁耶!”


  “嗯?我有什麽不對?”夏然回過頭來。


  隻見思遠兩眼像探照燈似的在自己身上來回逡巡。唔,她竟然忘了,她是穿著袍子回來的!


  “上午總不是穿成這樣出門的吧?”思遠壞笑著。


  夏然也不隱瞞,走過去陪著思遠坐下,便老實交代,“其實……我剛從他家裏回來……”


  思遠果然驚訝的一挑眉,“是我錯過了什麽精彩的故事嗎?”


  夏然將頭靠在思遠肩上。


  “思遠,如果,我說……我現在想和鑰暉解除婚約,會不會有點過分?”


  “啊?”


  實在是跳躍太快,思遠有些反應不過來。


  半晌,才回過神。夏然還定定的看著她,似乎在等一個讓她心安的答案。


  思遠知道夏然是期盼自己回答‘不過分’,讓她能更篤定的做個決定。


  看來,這丫頭是真的又動心了!


  思遠挑挑眉,“說真的哦,你就這麽和他解除婚約確實有點過分了。”


  果然吧!

  連最好的姐妹都覺得過分。


  夏然沮喪的垂下肩去,眸子裏一片黯然。


  “別這麽難過,我話還沒說完呢。”思遠有些好笑的安慰她。“雖然是過分了點,不過,這好歹是你一輩子的事。再說,愛情這東西,是沒有對與錯的。先前你自己也說了,你對鑰暉不過隻是喜歡。唔,或許其實連喜歡都算不上,隻是你因為感激他,所以憑空想象出來的一種感情而已。可你現在對付易琛不同啊!你對付易琛是怎麽樣,隻有你心裏最清楚。現在你為了他猶豫在要不要解除婚約的邊緣,以後即便是你和洛鑰暉結婚了,你還有可能為了他遊走在離婚的邊緣。到時候給大家帶來的傷害,就不像現在這樣了。”


  結婚?


  夏然因為思遠的話,心裏一跳。


  但,聽到‘結婚’二字時,她腦海裏冒出來的竟然是付易琛那張臉。


  完了!


  她好像真的又跌進了一個他製造的漩渦裏,出不來了……


  獨自回到房間,夏然沉吟了下,還是掏出手機來。


  正如思遠說的那樣,感激,是無法支撐婚姻一輩子的。


  自己和易琛的將來會是如何,她不確定,可是,此刻,她卻知道她和鑰暉的將來是怎麽樣。


  深吸口氣,斷然的摁下一連串號碼。


  響了良久,才終於聽到洛鑰暉溫柔的聲音從那端傳來,“夏夏,這麽晚有事嗎?”


  “嗯……”夏然咬了咬唇,緩緩開口:“鑰暉,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談談,現在方便嗎?”


  洛鑰暉的手,擱在輪椅上。青筋,隱隱凸顯。


  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讓他的心,仿佛被生生撕扯開了。


  “鑰暉,你還在聽嗎?”久久沒聽到回答,夏然補問了一句。


  “還在。”黑暗裏,洛鑰暉盡量讓自己的呼吸聽起來不那麽沉重。他抿了抿唇,“夏夏,今晚我很累,精神也不是太好。有什麽事能不能等我休息好了再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真的不太好。


  夏然抬目望著窗外的燈火闌珊,抿了抿唇,“那好,等你精神好一點,我不急。那我先掛了。”


  “夏夏……”洛鑰暉又出聲叫住她,嗓音暗啞,語氣黯得不能再黯。


  夏然似能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隻是喜歡。”


  夏然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問自己,愣了一瞬。莫非他是知道自己即將要說的話嗎?


  “怎麽不回答我?”洛鑰暉追問了一句。


  難道,這麽久……她竟連一絲絲的喜歡,都不曾有過嗎?


  “當然有。一直有。”夏然輕輕回答。聲音在暗夜裏,清淡如煙。


  喜歡,感謝……


  但,一直都清楚,那不是愛。


  兩人,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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