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當冬季漸暖

  感覺雨已經下到了皮膚里，抬眼看去天依舊還是陰的。

  裴橘里費力撐著傘，企圖讓凍僵的左手把自行車扳回正軌。但是老舊的車把覆著一層膜，沾著雨水，她最後還是在頻頻剎車中敗下陣來，把傘收起，戴上衛衣自帶的帽子。在這個南方的城市，冬雨可以冷的入骨。

  站在門前，裴橘里伸手摸了一下臉，冰冷。門縫間隙有暖黃的光泄露，她牙齒狠狠的咬著嘴唇，恢復血色。凍直的手指掛著雨水，在書包里摸索鑰匙。

  書包很輕，幾張輕飄飄的幾張期末試卷和一條因為怕被雨淋濕而摘下的圍巾。她推開門，客廳明晃晃的燈下空無一人，往裡看去飯廳其樂融融。楊巍諾一邊將自行車停好，一邊揚聲告訴屋內的人自己回來了。

  膝蓋以下的校服褲部分已經全部濕透，鞋子踩一踩就會有吧嘰的水聲，楊巍諾踮著腳像半夜出行的老鼠往二樓走去。董慧坐在玻璃制的飯桌前擇著豆角，只是抬了下眼。裴凌勇拿著鍋鏟，看著裴橘里點點頭又回頭和董慧對視了一眼。

  在這種情況下，洗熱水澡並不完全是一種享受，突如其來的溫暖也會帶來一陣刺痛。她洗到一半接到了楊蘇潔電話，電話這邊開著免提，水聲依舊。電話那頭左繞右繞最後才問句，考的怎麼樣。她把水關掉，空氣迅速變冷。

  「還不錯，正常發揮.……你什麼時候回來?「

  「廠里二十八才放假，媽媽二十九晚上和爸爸坐舅舅的車回去好嗎？「

  裴橘里剛才只是擦了手，身上的水珠也在迅速冷掉。她說「可以，沒問題，你和爸爸注意安全。「楊蘇潔那邊一陣嘈雜，裴橘里看了眼時間，是工廠上晚班的時間。隨後電話那頭就匆匆和裴橘里道別。

  「你等下手機借我一下」裴世月關上衣櫃門，老舊的門有嘎吱作響的聲音，手裡拿著衣服邊往沖涼房走，邊和裴橘里說。

  「大伯不是說快期末考試不讓你用手機嗎？」

  「所以用你的啊!對了，不要把我存的照片刪掉。」

  聽見裴世月這樣說時裴橘里坐在床上吹頭髮，董慧好幾次抱怨家裡的電費越來越高，她把髮根的地方用吹風機吹乾之後，剩餘部分都用風扇吹個幾分鐘就好。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能省點電，但是前不久裴世月坐在椅子上輕描淡寫的說：你看天氣也不會很冷，要不然你用風扇吹吹就好了吧。

  裴世月心情飄忽不定她是知道的，裴橘里和這位堂妹住的半年多里，對方一旦遇到什麼事就會把氣撒在她身上。裴橘里剛開始還會氣不過回擊。在一次次拉鋸中大概也明白了孤立無援講的是什麼意思。

  對方走了，一牆之隔傳來水聲，她又湊近一分。一月份的溫度讓風拉的更低，刮的臉頰生疼。

  「你怎麼又衣服濕了？「

  向欣榮和楊維諾兩個人站在窗戶外，她們被分成了不同考場，趁著考前三十分鐘，跑下二樓來和裴橘里扯東扯西。

  大概是昨天穿著濕衣服考了一天的原因，裴橘里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聽到向欣榮問，只是木納的點點頭，白著一張臉無力趴在桌子上。

  」走吧走吧，我出門的時候看到下雨，就知道你又會這樣，我帶了衣服來。」向欣榮一路小跑的進教室把裴橘里拖去辦公室。楊維諾沒有跟去，一個人坐在裴橘里座位上，左翻右翻把帶來的感冒沖劑放進裴橘里的書包里。

  走廊淅淅瀝瀝的還有雨水打進來，裴橘里穿著乾燥的衣服左手撐著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兩個人的話。順著風聲灌進耳朵，大半都是裴橘里這裡的家鄉話，九月份來這裡的時候裴橘里對講台上用家鄉話講完一節課的數學老師接受無能。

  「也沒有那麼難嘛?」裴橘里趴著，用家鄉話沒頭沒尾的說。旁邊兩個人對視一眼，聳了聳肩用普通話說:」也沒有那麼難嘛!」

  裴橘里偶爾會覺得這個冬天很難捱，怎麼都學不會的單手撐傘騎車，一出門就遇到的雨天。但她把腿伸出去，衣服緊貼肌膚，鎖住溫度，一切似乎又沒有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