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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偷梁換柱

  “怕人家笑話你啊?那你為什麽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點?”碧吟霜眼珠子隨意一轉,心中就有了法子。


  莫靈韻還不知道要被人算計,還傻乎乎的道,“我隻這點模樣,打扮打扮難道還能成天仙嗎?”


  “沒試過怎麽知道。”碧吟霜定定的看著眼前,伸手到一旁,“翡翠,拿剪刀來,我給莫姑娘裁個新發型。”


  翡翠半張著嘴想說話,莫靈韻也忽然變得很害怕。


  碧吟霜眉頭微皺,問翡翠,“怎麽了?”心中還道:我的動機有那麽明顯嗎,似乎這就讓人看穿了?

  翡翠壓低聲音湊在她耳邊說,“小姐,女子未出嫁之前頭發是剪不得的。這不吉利啊,莫小姐怕是不肯吧。”


  “你倒迷信這些,她也是因為此嗎?”碧吟霜回看莫靈韻,舒展眉頭衝她笑說,“不怕的,我從小到大頭發剪了十七八次,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現在肚裏都有了呢。留住男人的心,可比信這些歪道理好多了。”


  莫靈韻滿臉羨慕的看了看碧吟霜隆起的肚子,垂首道,“那就全憑嫂子編排了。”


  碧吟霜爽朗的笑道,“這麽快我又多了個弟妹啊!”


  莫靈韻害羞的道,“嫂……嫂子不要取笑,我……我還是叫你姐姐好了。”


  碧吟霜蔚然一笑,心想:那就隨便人怎麽叫了,稱呼親不親的跟是否是我妹妹無關,“姐姐”這個稱號自始至終都還是獨孤夢叫著好聽。


  她這時邊想著獨孤夢,一邊已拿起剪刀在莫靈韻腦袋上劃拉。


  莫靈韻不知頭上剪得如何,倒也罷了,翡翠卻是看得心驚膽戰,她感覺小姐不太會為人打理頭發,有好幾刀險些劃出血來。


  翡翠立時擠到碧吟霜身前,以手語底述,“小姐,還是我幫忙來剪吧,由您做主用什麽發型,我照著動手就好。小姐您的手是殺人的手,我怕什麽時候您一著急就把莫小姐的臉開了。”


  這句話全不發出聲音,底下的莫靈韻是聽不到的,不然她臉上的肉可就要齊齊抖三抖了。


  “好你個丫頭。”碧吟霜並不說話,以真氣直接傳音到翡翠耳中,“記住,在剪的時候把她頭上的那枚簪子取下,要不落痕跡的,最好別讓她發現。”


  她交了剪子給翡翠,翡翠又是用啞語說,“小姐就為了這枚簪子才跟莫小姐親近的嗎?看來,我壓力不小。”


  “是啊,辦砸了剁手。”碧吟霜半開玩笑的道,“好好伺候著。”


  莫靈韻看到為自己理發的換了人,也不見怪,隻是一口口問著是不是弄好了。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是首家喻戶曉的詩,幾乎每個地方都有人在曼聲低吟。


  所以每個地方也幾乎都有杏花村。


  這地方的杏花村是在遠山前的近山腳下,是在還未被秋色染紅的楓林內,是在附近全無人家的小橋流水邊。


  沒有杏花,甚至連一朵花都看不見。


  可是這酒家的確就叫做杏花村。


  杏花村是個小小的酒家,外麵有小小的欄杆、小小的庭院,裏麵是小小的門戶、小小的廳堂,當爐賣酒的,是個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的女人。


  隻可惜這女人年紀並不小,無論誰都看得出,她最少已有六十歲。


  六十歲的女人你到處都可以看得見。


  可是六十歲的女人身上還穿著紅花裙,臉上還抹著紅胭脂,指甲上還塗著紅紅的鳳仙花汁,你就很少有機會能看得見了。


  丁喜剛穿過庭院,她就從裏麵奔出來,象一隻依人“老”小鳥一樣,投入了丁喜的懷抱。


  鄧定侯看得呆住了,直到丁喜替他介紹:“這就是這裏的老板娘紅杏花。”


  鄧定侯才勉強笑了笑,打了個招呼。


  他忽然發現這“聰明的丁喜”在選擇女人這方麵,實在一點也不聰明。


  丁喜道:“你聽說過紅杏花這名字沒有?”


  鄧定侯道:“沒有。”


  他不是不會說謊,也不是不會在女人麵前說謊,他不肯說謊,隻不過因為這女人實在太老。


  丁喜笑道:“你沒有聽說過這名字,也許隻有兩個原因。”


  鄧定侯道:“哦。”


  丁喜道:“若不是因為你太老實,就是因為你太年青。”


  鄧定侯道:“我……我並不太老實。”他又說了實話。


  因為在這女人麵前,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還很年青。近二十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丁喜道:“你若早生幾年,你就會知道保定城附近八百裏之內鋒頭最健的女人是誰了。”


  鄧定侯隻有苦笑。


  他實在不敢相信麵前這老太婆,以前也曾經是個顛倒眾生的名女人。


  這位“名女人”居然還在朝他拋媚眼,居然還像個小姑娘般嘻嘻地笑。


  鄧定侯忍不住問道:“這位紅杏花姑娘,是你的老朋友?”


  丁喜道:“不能算老朋友。”


  鄧定侯道:“是你的老相好?”


  丁喜道:“更不能算是老相好。”


  鄧定侯道:“那麽她究竟是你什麽人?”


  丁喜道:“她是我的祖母。”


  鄧定侯怔住。


  他若騎在馬上,一定會一個筋鬥從馬上栽下去,他若正在喝酒,這口酒一定會立刻嗆進他的喉嚨裏。


  現在他雖然並沒有喝酒,也不是騎在馬上,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好象已跌了七八十個筋鬥,喉嚨裏還嗆進了七八十斤酒。


  “紅杏花”用一雙手捧著肚子上,已笑得直不起腰。


  她哈哈的笑著,指著鄧定侯,道:“這個人是什麽人?”


  丁喜道:“他叫做神拳小諸葛。”


  紅杏花道:“就是五犬開花裏麵的一個?”


  丁喜道:“嗯。”


  紅杏花忽然不笑了,反手一個耳光摑在丁喜臉上,摑得真重。


  丁喜卻還在笑。


  紅杏花又是一個耳光摑了過去,大聲道:“你幾時肯認這種人做朋友的?”


  丁喜道:“我從來也沒有認過。”


  紅杏花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丁喜道:“我也不是他的朋友。”


  紅香花道:“你是他的什麽人?”


  丁喜道:“犯人。”


  紅杏花上上下下看了他幾眼,道:“你也有被人抓住的時候?”


  丁喜歎了口氣,苦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紅杏花“哼”了一聲,忽然一拳打在他肚子,怒罵道:“你這小王八蛋真沒出息。”


  丁喜隻有笑。


  紅杏花道:“你既然已做了他的犯人,還到這裏來幹什麽?”


  丁喜道:“來喝酒。”


  紅杏花道:“滾!”


  丁喜道:“我們是來照顧你生意的,就算你是我祖母,也不能叫我滾。”


  紅杏花道:“我叫你滾,隻因為你是我孫子。”


  丁喜道:“為什麽?”


  紅杏花用眼色往裏麵一瞟,道:“我叫你滾,你最好就是趕快滾。”


  丁喜眼珠子轉了轉,道:“難道裏麵有個人是我見不得的?”


  紅杏花道:“不是人。”


  丁喜道:“不是人?”


  紅杏花道:“裏麵連一個人都沒有。”


  丁喜道:“裏麵有什麽?”


  紅杏花道:“有一杆槍。”


  丁喜道:“槍?一杆什麽槍?”


  紅杏花道:“霸王槍。”


  霸王。


  力拔山河兮氣蓋世。


  槍。


  百兵之祖是為槍。


  槍也有很多種,有紅纓槍、有鉤鐮槍、有長槍、有短槍。有雙槍、還有練子槍。這杆槍是霸王槍。


  霸王槍長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重七十三斤七兩三錢。


  霸王槍的槍尖是純鋼,槍杆也是純鋼。


  霸王槍的槍尖若是刺在人身上,固然必死無疑,就算槍杆打在人身上,也得嘔血五鬥。


  江湖中其至很少有人能親眼見到這霸王槍。


  可是江湖中每個人都知道,世上最霸道的七種兵器,就有一種是霸王槍。


  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霸王槍。


  現在,這杆霸王槍就擺在丁喜麵前的桌子上。


  杏花村雖然又叫做不醉無歸小酒家,地方卻並不小,靠牆的三張桌子已拚了起來,上麵鋪著紅毯,墊著錦墩,還綴著有鮮花。


  這杆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長的大鐵槍,正擺在上麵,就象是人們供奉的神祗。


  它的槍尖雖銳利,線條卻是優美麗柔和的,經常被擦拭的槍杆,閃耀著緞子般的光澤,顯得既尊貴,又美麗,又象是個美麗而驕傲的女神,正躺在那裏等著接受人們的膜拜。


  丁喜走過去,摸了摸柔軟的紅毯和錦墩,嗅了嗅新摘下的花香,輕輕歎了口氣,喃喃道:“看來這杆槍日子過得簡直比人還舒服。”


  紅杏花瞪著他,冷冷道:“因為它的確比大多數人都有用。”


  丁喜瞪了瞪眼,笑道:“你的意思是說,它也比我有用?”


  紅杏花道:“哼。”


  丁喜道:“它會不會替你捶背,會不會替你端茶倒酒?”


  紅杏花雖然還想板著臉,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她笑的時候,一雙遠山般迷朦的眼睛,忽然變得令人無法想象的明亮和年青。


  在這一瞬間,連鄧定侯都幾乎忘記了她是個六七十歲的女人。


  丁喜拍了拍光滑的槍杆,道:“無論你日子過得多麽舒服,我也不羨慕你。”


  他走回來自己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微笑著道:“你至少沒法子自己站起來自己倒杯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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