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節:近朱者赤
漆黑的石洞外,十幾道影子緩慢靠攏,最後肩膀挨著肩膀,保證將洞口堵死。
碧吟霜看到這一幕,在內奄奄一息的道,“好啊,對付我小小一個弱女子,燕覆門真是煞費苦心。”
這十幾個人之中,有一個是燕覆門的掌門柳若痕,他昔年受過百獸山莊的恩惠,昨日聽到黃三霸在這小女子麵前受氣,今日才特地設下埋伏擒她。這時看來,計劃非常成功。
柳若痕身邊的一麵弟子說到,“掌門,今日我們諾達一個幫派欺負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女子,說出去是否臉上無光了。不如,放了吧。”他是見碧吟霜楚楚可憐,才有此一言。
柳若痕的眼裏卻沒有一點憐憫之色,對弟子說,“這不是我們放不放的事,而是她自尋死路,對百獸山莊三莊主不敬,那就是對整個東山地區馭妖宗門的挑釁,今日叫她占了便宜回去,我們的臉上才真的無光了。小遙,化屍水拿來了沒有,此刻就叫她銷聲匿跡吧。”
“哈哈哈,”如此緊要關頭,碧吟霜卻在洞內笑道,“你真是自欺欺人,說是要為百獸山莊報仇,為東山的馭妖宗門爭一口氣,但你如今的舉動分明是不想讓這件事情傳出去,你要怎麽讓你臉上的光叫武林中人看到呢?”
“小丫頭牙尖嘴利,不要聽她的。爾等趕緊將化屍水潑進這洞內,然後運功讓氣流隻進去不出,讓她在洞內化個無影無蹤。”
碧吟霜歎道,“柳掌門的算計是好,可這樣一來,你也什麽都得不到,不覺得可惜嗎?我手裏可有混沌的妖獸蛋。”
“靈屍”穀鬼見這灰袍老人,瞬息之間,競由一個變成四個,目光之中,不禁也微微露出驚怖之色。
隻見這灰袍老人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麵前,麵上既無笑容,亦不呼喊,竟變得神色木然,麵目凝重,莊容說道:“你們有神有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乃西天佛祖,大慈大悲,大智大勇,大神大通,文殊菩薩座下阿難尊者,隻因偶動凡心,被謫人間,至今九百七十二年,還有二十八年,便要重返極樂,本尊者身外化身,具諸多無上降魔法力,呔--你這妖屍靈鬼,還不快快現形,磕頭乞命,也許本尊者念你修為不易,將你三魂七魄,留下一半,讓你重投人世,否則你便要化蟲化蟻,萬劫不複了!”他語聲緩慢,一字一句,說得鄭重非常,竟像是真的一樣。
柳鶴亭心中暗笑,麵上想笑,聽到後來,再也忍俊不住,隻有回轉頭去,但卻又忍不住回過頭來,偷眼去望那“靈屍”穀鬼麵上的表情。
隻見他呆呆地愣了半晌,麵色越發陰森寒冷,雙掌微微一曲伸,滿身骨節格格作響,冷冷一笑,緩緩說道:“在我穀鬼麵前說笑,莫非活得不耐煩了?”腳步移動,向戚氏兄弟走去,身形步法,看似僵直呆木,緩慢已極,但一雙利目之中碧光閃閃,本已陰森醜怪的麵目之上,竟又隱隱泛出碧光,再加上他那慘綠衣衫,當真是隻有三分像人,卻有七分似鬼。
柳鶴亭確信這半鬼半人的怪物,必有一些奇特武功,見他此刻看來即將出手,劍眉微剔,便待出手,但心念微微一動,便又倏然止步。
戚二氣哈哈一笑,道:“你這妖屍靈鬼,莫非還要找本尊者鬥法麽?”眼珠一轉,與他兄弟三人,打了個眼色,竟也緩緩走出,隻見這兩人越來越近。
“靈屍”穀鬼麵目更見陰森,身形也更呆木。
戚二氣卻笑得越發得意,幾乎連眼淚鼻涕都一起笑了出來。
霎眼之間,兩人身形,已走得相距不及一丈,柳鶴亭雖未出手,卻已凝神而備,陶純純依偎身側,半帶驚恐,半帶嬌羞。
突聽“靈屍”穀鬼長嘯一聲,雙臂一張,曲伸之間,兩隻瘦骨嶙峋,留著慘綠長甲,有如鬼爪一般的手掌,便已閃電般向戚二氣前胸、喉頭要害之處抓去!
他身形呆木已極,但此番出招擊掌,不但快如閃電,而且指尖長甲微微顫動,竟似內家劍手掌中長劍所抖出的劍花。
數十年前,武林中有一成名劍客古三花,每一出手,劍尖必定抖出三朵劍花,行走江湖數十年,就仗著這一手劍法,極少遇著敵人,當時武林中人暗中傳語,竟作諺道:“三花劍客,一劍三花,遇上眼花,頭也開花!”
可見武林中人對這“三花劍客”劍法之推重!
但此刻“靈屍”穀鬼十隻指甲,竟自一齊顫動,生像是十隻碧綠短劍,一齊抖出劍花,同時向戚二氣身上襲來。普通武林中人,遇著這等招式,縱不立即“頭暈眼花,腦袋開花。”隻怕也無法招架。
哪知戚二氣卻仍自仰天狂笑,就像是沒有看見這一招似的,眼見這“靈屍”穀鬼的兩隻鬼爪,已堪堪擊在他身上,他卻笑得前仰後合,全身亂顫,“靈屍”穀鬼明明已要抓在他身上的兩隻鬼爪,卻竟在他這大笑顫動之中,兩爪同時落空!
“靈屍”穀鬼縱然武功極奇,交手經驗亦頗不少,但一生之中,幾曾見過這般奇異的身法?一抓落空,不禁微微一愣,哪知對方哈哈一笑,雙腿突地無影無蹤地踢將出來!“靈屍”穀鬼竟是無法招架,厲嘯一聲,刷地後退一丈,方自避開這一招兩腿,但掌心卻已驚出一掌冷汗!
無論是誰,腳上力道,總比手上要大上數倍,常人推門,久推不開,心急情躁,大怒之下,必定會踢出一腳,卻往往會將久推不開的門戶,讓腳踢開,便是腳力大於手力之理。
但武功中自古以來的絕頂高於,卻從未聞有以“腿法”成名武林的,隻有以拳法、掌法或是兵刃招式,名傳天下,這一來自是因為腳總不如手掌靈便,再來卻是因為無論是誰,踢出一腳以前,肩頭必定會微微晃動一下,有如先跟別人打了個招呼,通知別人自己要踢出一腳一樣,對方隻要武功不甚懸殊,焉有避不過這一腳之理!
南派武功中的絕頂煞手“無影腿法”便是因為這一腿踢出之前,可以肩頭不動,讓人防不勝防,但雖然如此,還是難免有一些先兆,騙得過一般武林豪客,卻逃不過一流內家高手的目光,是以擅長這種腿法的武家,縱然聲名頗響,卻永遠無法與中原一流高手一較短長!
而此刻這戚二氣大笑之中,全身本就在不住顫動,這一腳踢將出來,就宛如常人笑得開心,以致前仰後合,手舞足蹈時的情況一樣,哪有一絲一毫先兆?眾人俱是見多識廣的武林人物,但見了這般身法,卻也不禁一起相顧失色!
柳鶴亭心中既是好笑,又覺驚佩,方才他想抓住戚大器的肩頭之際,便已領教過了這種離奇占怪的身法,是以他方才駐足不動,便也是因為想看看戚氏兄弟怪異的武功!
隻聽戚二氣哈哈笑道:“我還當你這妖屍靈鬼有多大神通,哪知如今老夫這一手‘快活八式’僅隻使出一式,你便已招架不住,哈哈,丟人呀丟人!喪氣呀喪氣!我看你不如死了算了,還在這水現什麽活醜!”
“靈屍”穀鬼大驚之下,雖然避開這一腳,但心頭此刻猶在突突而跳,四顧左右山石之上,數百道目光,俱在望著自己,他雖被對方這種怪異身法所驚,但卻又怎會在自己這些門人弟子眼前丟人?目光一轉,又自陰惻惻地冷笑一聲,腳步一動,竟又像方才一式一樣地向戚二氣走去!
他若是身法改變,還倒好些,他此番身法未變,柳鶴亭卻不禁暗中吃驚,知道他必有成竹在胸,甚或有製勝之道,戚氏兄弟武功雖怪異,但也隻能在人猝不及防之下施展而已,別人若是已知道他們武功的身法,自便不會那般狼狽,何況他們雙臂已斷,與人對敵,無論如何,也得吃虧極大,--念至此,柳鶴亭再不遲疑,清叱一聲:“且慢!”
身形微動之間,便已掠至戚二氣身前,就在他叱聲方自出口這刹那之間,“靈屍”穀鬼身後,已有人喝道:“穀兄且慢!”
一條白衣人影,一掠而出,掠至“靈屍”身前,這一來情況大變,本是戚二氣與穀鬼麵麵相對,此刻卻變成柳鶴亭與這白衣人影麵麵相對了!
柳鶴亭定睛望去,隻見這白衣人影,方巾朱履,清臒頎長,正是方才當先踱過橋來的那中年文士,隻見他微微一笑,道:“兄台年紀輕輕,身法驚人,在下雖非杜甫,卻最憐才,依在下所見,兄台如與此事無關,還是站遠些好!”
柳鶴亭微笑抱拳道:“閣下好意,柳鶴亭心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可否見告?”
中年文士仰天一笑,朗聲道:“兄台想必初出江湖,是以不識在下,在下便是‘五柳書生’陶如明,亦是‘花溪四如,騷人雅集’之長,不知兄台可曾聽過麽?”
柳鶴亭微微一愣,暗道:“此人名字起得好奇怪,想不到武林幫派竟會起一個如此風雅的名字!”
卻聽戚二氣又在身後哈哈笑道:“好酸呀好酸,好騷呀好騷!‘五柳先生’陶淵明難道是你的祖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