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入穀探秘
如碧吟霜之前所見，整座火雷穀完全就是另一個空間，魯城對它來說隻是連接外界的一層壁膜。若沒有魯城，火雷穀依然存在，隻是不被外人所知而已。
此時，幾乎全城百姓都聚於中心地帶的甄選場內，那裏本就高溫，如今已經沸反盈天，但是不管身上冒著多少汗水，也減不了人們的熱情。四年一度的甄選大會正在召開，期間所消耗的飲食酒水，由魯家全包。但反過來說，魯城中人，又有哪個不能算是魯家的？
碧吟霜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仿佛要沸騰了，心跳也比平常加快，這裏的空氣的確讓人亢奮。下意識地將手掌按向地麵，頓時就有一股強烈的渴望要往下探去。
這個時候她不需要多少思考，在手上包覆住一層血日妖炎，用力往下一伸，整隻手臂沒入地底。
魯修泉看著這一幕，起初還以為是火雷穀的地貌自行產生了改變，這時才發現是人為的，愕然道，“嫂子你幹什麽呢？”
碧吟霜的腳步往後一邁，炎熱的地表頃刻在她手中被燒出一個坑洞。隨著她身往後移，坑洞也越燒越大，逐漸可以看清岩層之下，那橙中帶綠的一條條木頭。
她轉過頭來，柔聲問話，“這地底下的是？”
魯修泉連續退卻幾步，險些掉入洞中，伸長脖子觀察了一眼才說，“地底下當然是我魯城最珍貴的物種，雷火木。”
“這一整片嗎？”
魯修泉挺起胸脯，自傲的回答，“對，在火雷穀的地底，沒有一處不生長著雷火木，隻是量多量少的分別。”
碧吟霜的第二雙瞳孔顯露出來，還好她正蹲身看著地下，不然可是會嚇壞人的。
前世她尋了好些年才發現有一種木頭能跟自己的功法產生感應，然而整個大陸卻隻有魯城有，這便是雷火木，她求而不得，費盡千辛萬苦才取得短短的一截。如今在這裏卻是取之不竭的雷火木，怎不令人欣喜？
“我明白了。哈哈……”她自顧自笑了一會兒，手中火焰方收。她又搖頭道，“但是又有一點不明白了。”
魯修泉看著她的樣子，可沒有一點點好的感受，充滿防備的道，“不明白什麽？”
碧吟霜站起身，幹笑後的嗓音變得異常尖銳，“不明白為何你魯家到現在還沒有成功統一青鏊。”
若是利用這些雷火木和魯城的各類機關獸，絕對有能力開疆擴土。然而魯城從始至終都坐擁全大陸最為龐大的軍火庫，卻沒有半點侵略性可言。
魯修泉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條理清晰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統一青鏊國，那又有什麽用呢？我魯家組訓，可幫人打下萬年江山基業，自己卻絕不能對外擴張一城一地。這些組訓中的話我原先也很反感，但後來想通了，興盛和滅亡或許就是相伴相生的，輝煌過後未必能剩下什麽。譬如前朝的西秦國曾經一統東洲大陸，但是現在西秦國的後人又在哪裏？每一年清明掃墓，可有他們的直係子孫去墳前祭拜？”
碧吟霜的雙眸陡然圓睜，目光卻變得和緩，心中恍然道：我這是怎麽了，為何還沒有一個小子看得通透？物極必反、久興則衰的道理竟是給忘了。剛剛在見到雷火木時會產生那樣失衡的心態，是因為我起了得失之心，這於我來說是致命的，一旦讓這些控製住我，那我心中的魔性就會越來越強，豈不是別人還沒來毀滅我，我就自我毀滅了？
她想到這裏，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再看地底的雷火木時就覺那與普通木頭沒什麽兩樣了。並非她不再需要，而是那對她來說變成了一種可以拿來利用的器具，而不是人生的追求。她有著自己的路，別的都是途中的風景，若被風景所左右，就一步都別想往前了。
名譽、臉麵、榮耀、地盤，統統都是此中風景，也都是枷鎖，人們卻甘願將這些枷鎖一圈圈的往自己脖子上套，是為了什麽呢？因為無知，因為眼睛隻能看到最接近的美好，卻無法看到翻過麵來的黑暗，又或者，視而不見。
能活在這個世上，找到一種細水長流的生存方式才是真理。如千萬年前，上古九大妖族統治了整個大陸，但現在，一個都沒有了，因為它們興得快，亡得也快。也許年代太過久遠，後人隻看得到一點片麵，但西秦國卻是恰如其分的比喻。
別人也許不太需要明白這個真理就能活得健健康康，但是她碧吟霜要時刻緊記自己是一個人，才能不讓自己變成魔。不願化在泥裏，就隻能將手中的一切視若淤泥。
魯修泉看她環著手臂站在那邊，不作聲也不動手，還以為是撞了邪呢。他壯起膽子叫到，“喂，還不走啊？甄選大會都快趕不上了。”
“這就走。”碧吟霜揮手告別那堆雷火木，輕笑道，“你這臭小子口裏的道理聽得我很舒服，剛剛算是我眼界低了。以後若還有這樣的道理，多說給我聽聽。”
“有病吧你！”
“好，”碧吟霜不反口罵回，反而溫柔的摸摸他的腦袋，笑道，“我有病，你正常，全天下的人都沒你正常。”
“哼，這還用說。”魯修泉被順毛順舒服了，臉上微微帶笑，在心中判定到：這位新嫂子的脾氣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壞，隻是偶爾行為古怪。但是大哥既然能接受，那我也接受好了。
雷火木自然是要取的，但這些取多了會讓心魔過旺，所以碧吟霜選擇暫時不去碰那種尚未成熟的，要直搗狂龍，去找尋那一株萬年雷火木。
白天顯然不是探索地底的好機會，隻能等到晚上。是以，她現在和魯修泉結伴前往甄選場也算是提前偵查地形了。
碧吟霜一邊向前走著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一切，直到遇到火雷穀中的第一個人。人家卻像是在思索什麽，根本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碧吟霜距這人隻有一步之遙，兩方側身而過後，一伸手又把他拽到了前麵來。
那人卻驚也未驚，自顧自呢喃著，“用藍蟻的骨骼框架還是用蚯蚓式的結構呢？亦或兩者結合，但都不太成熟……”
碧吟霜正要一掌打得他半死，看他還敢不敢在那兒裝傻充愣，卻聽黃鶯插口道，“小姐，這人是畫匠部的一員，正陷入深度思考，想必是在尋找一些特別的靈感。”
碧吟霜的手在空中頓住，依然看著那人道，“深度思考，畫匠部？什麽東西？”
黃鶯麵有難色，正在心裏組織語言，魯修泉竄上來道，“簡單來說嘛就是，你看他胸口別著一枚徽章，上麵寫著‘畫二’，所以他隸屬畫匠部第二小隊。現在這個狀態嘛，應該是百夫長大比中出了一道難題，他正在沉思解決的對策。隻是為什麽畫二部其他成員沒來，讓他一個人走散到了這裏，就不得而知了。”
黃鶯在碧吟霜探詢的眼光中說到，“正是如此呢，奴婢與您說過了，畫匠部是八匠部之一。在甄選大典中除各匠部的第一小隊，其餘各隊都是要參加的。聽這人口中所述，這一次畫匠部的比試題目應該是改造某種機關，創造出一種更為實用的機關獸。他因為動用了一種名為‘深陷法’的秘術，所以在思考同時是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的。”
“哼，深陷法？倒挺有意思的。”碧吟霜雙目與其對視，真的連靈魂都感應不到，“把他領回去吧，免得陷著陷著就陷到地底亦或我剛才打出的那個坑裏，死了都沒人知道。”
“是，小姐。”黃鶯屈膝應諾，試圖將這人的身子搬回到與他們平行的狀態。稍有費力的解釋起來，“用深陷法思考後，一般半個時辰內都會醒的。這人時刻保持行走，應該是在陷入思考前正好處在走動的狀態，所以隻要擺正了方向，他還是會自己走的。”
自己把自己變成木偶嗎？木偶，大長老，魔。碧吟霜心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念頭，片刻湮盡。
她嘴角裂開一道笑弧，輕易將畫匠部這隻“木偶”的身子扳回，指尖順帶刮一下黃鶯的俏臉，“沒想到我家丫頭懂得還不少呢，你對機關術數是否早有興趣？”
“小姐誇獎了。”黃鶯臉紅道，“奴婢哪裏懂，都是道聽途說的而已。”
“道聽途說有時候也是可以直接拿來用的。你還聽說什麽了，都跟我說說。”
聽到此話，黃鶯當即領悟到這是要問她火雷穀的事，知無不言的說，“我聽少爺說過，火雷穀分為裏外兩層，外層沒有門戶，也沒有任何防禦措施，而內層卻是整個魯城最為神秘的地方，裏外兩層之間築了一條圓形的隔離帶，由衛匠部團團保護。”
碧吟霜雙目遠眺，理會道，“這麽說，魯城八大匠的總部都是在裏麵那一層了。”
黃鶯順著碧吟霜麵朝的方向看去，卻並不能見到火雷穀的內層。
她伸伸舌頭，心道自己的視力怎能跟小姐比？搖搖手道，“不是的，內層隻有木匠部和畫匠部，其餘各部均在外圍，對魯城而言，有些秘密是不用守的。而衛匠部的總部是在那條隔離牆之中，整座牆體，由衛匠部的前三個小隊輪哨。”
碧吟霜眼睛微眯，“如此，在經過那道隔離牆之前我們可以隨意走動。甚好，加快速度吧。”她說完，把縛在跨間的劍往天上一扔，劍即懸停在半空。
她指尖一掠，輕鬆的把魯修泉拋到劍上。剛要從包裏拿出第二把劍，連同身旁的兩人一並載上去，黃鶯卻驚詫的道，“小姐別動，火雷穀之內不要亂飛啊，因為天上的雷電隻打飛行物體。”
便聽一聲雷霆在這時響起，瞬間把魯修泉炸成了雞窩頭。他咧著兩排黑牙，完全不使用嘴唇發音，“黃鶯姐姐……這一條你應該放在第一個說啊。”
黃鶯低下頭去，誠懇的認錯。碧吟霜卻覺得，轟不死這個家夥倒是一個不錯的發現。
深陷法：一種流傳在魯城畫匠部的秘術，不足為外人道。僅是用於開闊思路，限定腦子全往一個或某幾個特定的方向思考，除此以為，其它一切不會對身體和頭腦造成任何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