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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空巢姐弟

  清晨的魯城,迎風嗅得到鐵鏽和木屑的氣味,聲聲鳥鳴宛轉枝頭,整一座城市中卻依舊鮮有人聲。


  昨夜碧吟霜已經打探過魯城的情況,所見與昨天白天在城門口的景象並無二致,除了一些行動不便的孕婦和老弱,城中真正的青壯年不超過一百個。


  如此奇怪的狀況,在她問過丫鬟後卻是得到了解答。


  魯城每隔四年均有一次盛會,全城百姓參加,這一次的舉會時間照慣例是在來年初春,卻不知為何提前了三個月。不過時間本就隻是因人而定,所舉辦的既不是花會也非招親大會,而是關乎到整座魯城百姓生計的“甄選大典”。所選為何呢?簡單來說,百夫長,八大匠。


  魯城百萬之眾,流動人口五萬,老弱婦孺二十萬,剩下的都是從事跟土木機關有關的行業,便是開餐館茶樓的,家裏也必須派個男丁為主城服役。這可並非兵役,而是勞役。


  整座魯城猶如一部結構嚴密的機器,這台機器永不停息的自主行動,內部無限量製造著機關兵刃。從開采礦物到精工打磨,加持陣法,再到最後的零售包裝,都有專人負責,這些就得要百人一“長”,分出八項不同的職能,各項總指揮就是八大匠。


  八大匠每四年輪換一次,百夫長十二年淘汰一批。是故在這次甄選大典中要重選八個總管,換掉三分之一的百夫長,換下去的百夫長重新變為魯城平頭百姓,而由百夫長晉升的八大匠則鶴立雞群,成為魯城中身份地位僅次於城主的人物。


  碧吟霜還了解到,昨日將自己接進城的魯家管事安道魯原先也是八大匠之一,隻是今年他不準備再連任。


  如他這樣急流勇退的八大匠,根據在任時的貢獻或可占據一個魯家名譽長老的席位。但是這樣的掛名長老職務與八大匠相比就可有可無了,話語權和所管轄的人數都不可同日而語。


  碧吟霜聽完兩個丫頭的介紹,發現每次“甄選大典”的舉辦地都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據描述,這個地方或許比魯家主城還要大,但除了為期十天的“甄選大典”時期,其它時間均不對外開放。魯城的百姓通過一扇巨大的光門在大典開幕之日進入,十天後返回,來去根本不用走出魯城。


  碧吟霜前世來魯城時並沒有恰逢甄選大典,所以對這些都不知情。但她心中明了,這個容納得了近百萬人口的巨大場地定當有著不小的價值,那一棵萬年雷火木說不定也在其內。


  怪不得她前世來到魯城時並沒有見到多少用於冶煉和製造機關的作坊,魯城從表麵上看也跟其他城市沒什麽兩樣,秘密該就在那扇光門之後。


  “翡翠,顧著你家少爺。”碧吟霜為魯修崖過了一道真氣,保證他接下來這段日子不會醒也不會有生命危險。然後,麵若冰霜的推開房門,吩咐道,“黃鶯跟我走,我們出門幾天。”


  黃鶯抬頭一愣,剛好手邊才打開換洗衣服的包袱,她不知是放是收的問,“小姐,這不是剛安頓好嗎?連老爺都沒見著,不好出門吧。”


  “也不是走很遠。”碧吟霜用極輕的腳步慢慢走下台階,低柔的嗓音傳回屋內,“我這不就是去見他的麽。”


  黃鶯急忙拿了包袱,跟翡翠告別,不敢耽誤一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追出去才問,“小姐要到甄選大典?可是……”她嗆了一口氣,畢竟她們也隻是魯家的普通丫鬟,大會的光門一閉,卻也不知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進入。


  碧吟霜轉首笑道,“是不知道路嗎?你們不知道,可魯家不還留著一個小姐在城中嗎。”


  魯流月,時年二十七,嫁人兩年,此前守過一次寡,無所出。這便是碧吟霜口中的魯家小姐,如今正住在魯府的清香院內。


  “大姐,我回來啦!”這院子還不等碧吟霜到來,就已經不得安寧了。


  來者是一個少年,十五六歲的稚嫩臉龐,身穿藍色的破衣爛襖,腰係一根深灰的帶子,像是還未被加工過的動物皮毛。他一奔進院中,飛也似的推開婦人的閨房。


  在這間房裏伺候的丫鬟也一把被少年推倒,他掀了粉色的床帳,顯出躺在被子中一個睡眼惺忪的美婦。


  這婦人容顏秀美,一副雍容華貴的氣質,感到有一簇狗尾巴草在往鼻子裏塞,她猛地睜開眼,先是看到一件男人的衣服,臉刷的就紅了。從衣服往上看,這才稍定心神,被子底下的手拍拍胸脯,低喃道,“是泉兒嗎?難得有幾天安生日子可過,你這猴崽子淨來鬧我,吵著我睡覺。”


  “大姐每天都睡,也沒看到你睡出朵花來啊。二哥說最高境界是睡別人的床,最好還是天天換床睡,你這每天光睡自家的床,床裏也沒個男的,有什麽好戀的。”少年念叨完,看床裏的美婦伸出潔白細嫩的手臂,在丫鬟服侍下一件件穿著衣服,身材畢現,曲線一覽無餘,剛自碎碎念的嘴是越張越大了。


  這美婦就是魯流月了,她空出一隻手來把少年的下巴闔上,斥道,“你聽你二哥瞎說。舍得回家了?天天睡別人的床,睡得真舒服是吧?”


  少年坐在床畔道,“我趕回來參加全城甄選典禮的呀,可是哭了娘,為什麽明年的甄選大會放到今年來辦啦?我看到東廂房附近守著不少護衛,偏廳還停著一具棺材,家裏來客人啦?還死了人?”


  魯流月瞅了瞅被自家弟弟兩屁股做成碳的金絲棉四季榮華被,顧不上哀歎,慧眸一轉,就是一個點頭,“對呢,是大哥回來了。”話音頓了頓,才稍顯哀憐的為那逝去的錦被歎出聲來,話卻不說那頭,隻道,“唉……躺在棺材裏回來的。至於甄選大會,爹說不能讓你這猴崽子逮到機會去添亂,所以改了日子。”


  少年坐在被子上,頓時有些腿軟,“等等等等,咱們一件歸一件行不行。”他清清耳朵,準備聆聽個究竟。


  孰料魯流月隻理著身上的衣飾紋路,輕描淡寫的說,“是你要連著問的嘛。我這人也喜歡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少年僵直著身體,也不知聽沒聽到,複又問一遍,“你說誰躺在棺材裏回來的,是……是我們親大哥嗎?修崖哥哥?”


  魯流月用指尖點他一下,“是啊,你哥哥死了,被你氣死的。”


  少年受到這輕輕的一指,竟然就一搖一晃的往床上栽倒下去。臉一轉,頭捂到被子裏,竟是啜泣了起來。


  魯流月耳中聞聽這陣異常的動靜,才驚覺事情變得不好玩了,忙即攀上床道,“泉兒,姐姐騙你的呢。姐不好姐不好,你別哭啊。”


  “哪句騙我的?”


  “兩句。”魯流月伸出兩個手指頭,“兩句都是騙你的,爹指著你做八大匠之首呢,這屆不成,下屆再去嘛……哦,還有大哥,大哥他也沒事,隻是受了一點輕傷,不日就會痊愈。”


  少年頭一轉,一臉不信的樣子,隨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棉被上擦。這還顯得不夠,一腦袋紮進魯流月懷裏,痛哭道,“大哥死了,棺材都送進門了,我也不活了。”


  魯流月仰天,還解釋不清了呢。眼看自己的一身衣服盡是毀了,摸摸心口,顧不上肉疼,好生說到,“泉兒,你睜開眼去看看不就行了,大哥非但好好的睡著,還給你帶回一個大嫂來。我的親弟弟,姐就跟你開個玩笑,你不要把我所有的家當都哭得髒兮兮啊。”


  魯修泉原本早就止聲不哭,卻赫然明白姐姐是關心那些飾品和衣物多一點,於是變本加厲的開始了賴皮,“哭了我的娘!魯流月你這嫁了兩次還是守活寡的破鞋,這事兒能開玩笑麽,啊,能隨便開玩笑嗎!”


  魯流月眉頭微皺,認命的道,“行,姐是破鞋,活該守寡,你別哭了行嗎?”見魯修泉還是要跟她置氣,她心都累了,反手撐了撐額頭,對房裏的丫鬟說,“小雲,到東廂房把黃鶯叫來,這孩子一哭,就黃鶯那丫頭還能哄兩句,快些叫她過來把事情解釋清楚。”


  魯修泉嘟噥道,“黃鶯姐姐回來啦?”


  魯流月見事有轉機,顯露一口白牙,“是啊。”至少這張花梨木大床還沒有散了架去,她謝天謝地。


  那丫鬟還沒邁出腳步,門外卻是傳來一陣清脆的話音,“既然大小姐召我的丫鬟,那麽我是否可以進來了?”


  沉穩的腳步,一步步邁進房內。


  魯修泉從姐姐肩膀後擠出頭來,鼓嘴問,“她誰啊?”


  “你不認識,我也不認識。”魯流月耷拉下眉毛,用手掩著嘴巴,湊到他耳旁用沙啞的聲音道,“安叔說哇,那就是我們大嫂。”


  魯城八大匠:傳統技藝的八大匠,即木匠,鐵匠,泥瓦匠,石匠,篾匠,皮匠,漆匠,剃頭匠。而魯城素來以兵工為業,管不了剃、漆、皮、篾那類手藝活,此中八大匠為督造城池的泥瓦匠,冶煉兵器的鐵匠,開山破土的石匠,鑽研機關細部的木匠,以及識得奇門八卦的陣匠,護衛器械安全的衛匠,負責維修管理及質量檢測的兼匠,構思和開創新兵器圖紙的的畫匠。此八者,全都會在甄選大典中由每一項賽事拔得頭籌者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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