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血夜危城
“你這是怎麽了,遇上誰了?”
偷皇疲敝加狼狽,站在底下仰頭於房頂的女子對答,“虎落平陽被犬欺。不過老子既沒死又沒殘,就知道尚有翻身的一日。嗬嗬,想不到這一日來得這樣快,連今天這頁黃曆都沒翻過去。”
他伸手搭在一個侍衛的肩膀上,重新雄赳赳氣昂昂的嚷道,“魯家小子,現在你還威風得起來?素來所言,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自是沒有錯的,得罪一個登峰境高手,你就該想到……”
“停停!”蒙麵女子肅聲道,“你還在這兒唱白書,要走就快點,你不走我可走了。”
偷皇急得攤開兩手,緊張地朝天上道,“夫人,怎麽能就這樣走?”
“不走怎樣?不這樣走,難道你還兜著走。”
底下三五十個彪形大漢惴惴不安的看著這兩人閑話家常。魯修崖緩緩蹲下身子,去撿腳邊的令旗,感覺整條小腿都在不安的顫栗著,誰料無端飛來一朵雪花打飛了令旗。他偏頭側望,那蒙麵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盯著他看。
女子並不落地,一抬腿,便如奔月的嫦娥向空中飛去。回眸一眨眼,一柄飛劍已塞入偷皇腳底。
偷皇不甘就此離去,努努嘴要說什麽,耳中卻傳來女子的傳音,“快點走,我剛剛隨意聽了一下,似乎這座城裏有著碧家那個老妖婦。”
“碧焉柔?”偷皇的麵皮直抖,心中反問,“你跟她交過手?”
“沒有,隻是透過別人的話語隱約猜到一些。有個地方出現過雙瞳幻境,能將兩個天尊級人物困住,自身又是個女子的,八九不離十了。”
偷皇飛掠到她身後,縮縮脖子道,“那還真要小心一點,這婆娘太邪門,瘋起來鬼也怕的。”
“拿著這個。”
前方遞來一塊石頭,偷皇的手伸到一半又像觸電一樣收了回來,“絕音石?快拿開…拿開,老子已經中毒很深了,再用就直接沒命。”
女子翩然一笑,“沒出息的死鬼,連眼力都不見了。我還會害你不成?”
“這……”偷皇猶豫再三才把手掌合攏,頓時張大了嘴,止不住嚷道,“居然是完全無毒的!世上竟會有這種好寶貝?你哪裏來的?”
底下的人隻見他在上空手舞足蹈,忽蹲忽跳的險些從劍上摔落。但沒有人希望他真出這種洋相,因為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是另一個登峰境高手。若對方稍有不高興,就算隻回身瞪一眼也夠殺光他們脆弱的腦細胞了。
魯平八有些弄不清楚狀況的問到,“公子,我們怎麽辦?”
魯修崖止聲不語,那踏著飛鳶的男子替他回答,“事已至此,當然是沒辦法了。一位真正的登峰境高手,能輕易的接下四枚轟天弩,不殺我們,已經是值得高興了。”
牆角下的碧吟霜,視線朝掉落在地的轟天弩殘片拉近,瞧那重金屬薄片上覆滿了白花花的冰霜,猛然想通了那蒙麵女子的身份。
先是用劇烈的寒流凍結住空氣,使轟天弩還沒近身就變得極為脆弱。到了手邊,再用熾熱的罡氣護住指尖,隻輕輕一彈,轟天弩即化作一堆冰棱四散。果然好手段!
鋼筋鐵指加冰王結界,能做到這一點的,江湖上隻有一人,絕不做第二人選。而她交給偷皇的無疑是一塊絕音石,偷皇之前身中絕音劇毒,再無法使用有毒的絕音石。天底下擁有無毒絕音石的人除了她碧吟霜自己,就隻剩獨孤夢和玄慕冰,剛剛那個人顯然不可能是獨孤夢。
碧吟霜唇瓣微動,旁若無人的收起一塊轟天弩的碎片,蹲在地上自我推測著,“師叔啊,居然露了一麵就走了?還不傷一條人命,看來是純粹來帶走偷皇的。又或者,青鏊皇宮裏有你不能動的人嗎?”
陰九韶被碧吟霜拉拽在身後,聽得不清不楚。倒是兩個登峰境的走掉後,他突然就抖起來了,“你在說什麽,我們是不是該動手啦?”他無時無刻不在盯著魯修崖身上的寶貝。
“動什麽手。”碧吟霜一起身,頭也不回的道,“現在已經晚了。走,我們盡快遠離這裏,再不出去可能就變死人了。”
魯修崖手上是魯攻,偷皇拿走墨距,玄慕冰對此不聞不問,也就是說她認可了這種分配結果。要得到這種結果隻有一個可能,青鏊皇室或者魯家這一邊也還隱忍著一個實力高強的人,至少天尊級以上,才能叫玄慕冰忌憚。
碧吟霜的判斷大概是對的。不遠處,偷皇和玄慕冰吵了起來。
“大美人,其實不用走這麽急,再等我出一次手……”
“出什麽手?”一層麵紗化作冰霜脫落,果然,麵紗下是玄慕冰。
偷皇搓搓手,躍躍欲試的道,“當然是將那些人都殺了,以泄我心頭之恨。”
玄慕冰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急速掠出皇城後,慢慢在低空平飛。語氣越見低寒,“你再敢給我亂來,我第一個凍死你。”
“好好,我不出手就是了。可是,我剛剛盜出來的寶物丟了一個,必須找回來。”
“找什麽找,”玄慕冰回頭罵,“我不是陪你來做江洋大盜的。今夜禦翎閣出的三件寶物,魯家得一件,碧家得一件,你手頭不是還留著一件。這樣大家臉上都好看,算不得虧了。宮裏那一位要是出來,還有你什麽好處?”
“宮裏還有誰,你說那青鏊皇室的老匹夫?他可千兒八百年沒出來了,恐怕已經半截身子入土,哪還用怕他?”
“膽子大了啊!”玄慕冰反手一拍他腦門,覺得真是賺到了,這個滑不溜手整天胳膊腿腳變長變短的家夥從沒這麽好欺負過,一臉威嚴的訓斥道,“那也等人全部入土了再說。一個墨距已經夠你研究千八百年了,還琢磨人家的魯攻?”
“好好,就暫且留給魯家慢慢研究去。”偷皇不太服氣的噱了一聲,心中卻想:大不了等魯家的人琢磨透了,老子再去偷唄。隻是,偷個半成品自己搭起來有成就感,偷個完成品就一點都不像自己的,有失賊祖宗風範啊。
他想到這裏,忽感脖子一涼,接收到前方一道不太友好的眼神,這便摟緊懷抱說,“夫人你飛慢一點,冷得很呐。”
兩人漸飛漸遠,不一會工夫就要出了鹹安城,萬丈高空自當隨處可去。不過他二人在鹹安城內時也是無風無聲,看到的人隻以為是自己眼花。
鹹安城中的夜靜悄悄,因為平白無故響了好幾聲雷霆可不是好兆頭,城頭的轟天弩若不是接二連三的放了出來,就連守城的侍衛都快忘記了城樓裏還關著這些殺傷性武器。所有在街上遊蕩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家門口,大氣不敢喘。
若說城裏正在發生一場戰爭,沒有人不會信。仔細往地上看,有血流匯成河,仔細用耳朵聽,是刀剁大白菜的聲音。不過白菜幫子有點硬倒是情有可原,白菜幫子會喊痛,那就是活見了鬼。所以很肯定,這裏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處決,單是有幾個嘴巴塞得不夠嚴,吼出了聲來,聲音沒來得及散播,腦袋就掉了。
是在皇宮裏麵殺人?當然不是,皇宮裏現在都是老弱婦孺,可戰之兵基本都歸魯修崖統領,魯家是青鏊世代鐵帽子王,絕無叛變的可能,宮廷裏也不會有人敢動這股勢力。真正燭影斧聲刀頭搖紅霞的,是離市井僅一街之隔的睿王獨孤府。
碧吟霜至今還記得,這一年這一天,鹹安城發生了兩件大事。皇宮中圍剿九韶天尊是其一,而皇宮以外,皇後武君第一次向她服侍了多年的丈夫露出了獠牙。武君才不在乎宮裏是什麽情況,她在乎的是將皇帝引入自己的地盤。宮中,由魯家接手,皇帝身邊的人由獨孤家接手。那麽皇權以下她最大,今生守定活寡也沒什麽好怕。
值得惋惜的是,這天晚上的風向不太好,又或者睿王府的地勢不合王道,總之太高了,從王府門縫底下漏出的血染紅了整整三條市井大街。於是這次不動聲色的軟禁皇帝事件第二天就人盡皆知了,就如今晚一樣,變成了武君暴政的起點。
這是一雙黑玉般的眸子,眸上一條龍眉,長在男子的臉上是君王之相,長在女子臉上是“貴不可言”。算命的會這樣說的,因為他知道什麽能言什麽不能言。
“處決宮女十五人,帶刀護衛三十六人,天機營暗衛三十五人,還有兩個不知道輕重的老太監,一共是八十八人。我說陛下,出來逛個街也帶這麽多人,你不累嗎。”那雙眼睛閉了起來,一切盡在掌握。
站在她對麵的是青鏊皇帝,天策聖君,馬上就是天策偽帝了。他死死瞪著眼,微黃的兩額爆出兩條紫紅紫紅的青筋,掙紮著發出聲音,“唔……唔……”
“說話。”一吩咐,迅速有人把塞在他嘴裏的布條取下。
天策聖君大口大口的吸著空氣,不再看正對麵的女人,轉向另一位麵如冠玉的男子,大吼到,“你們這是謀逆!呸…獨孤澈,獨孤賢王叔,朕沒有想到你會跟這個女人同流合汙。”
那中年男子側過身去,避開對方赤裸裸的惡毒視線,僅是輕咳一聲,不說話。
“謀逆,謀逆什麽,你是誰呀?”武君好像理所當然的道,“把皇帝請上來。”
廳中的側門打開,由幾個侍衛壓著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男人進來。那人穿的是一身素衣,行為氣度甚至連這邊的遞茶小廝都不如,不過,長著一張跟天策聖君一模一樣的臉。
皇權鳳屬:青鏊國天策八年,武君幽禁天策聖君,僅將一個長相相若的人物替放到皇位上,而後在睿王獨孤澈的全力輔佐下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執政時期。這期間,武君的實際身份和權力超越青鏊以往的所有帝王,僅是因為身份為女子,史上絕無先例,故不敢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