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開出租的男人

  老同學訂婚，收到他的邀請，我推掉了手邊的工作，趕回老家。下了飛機轉車到曾經一起讀高中的縣城，又接到電話，說要改在他老家辦訂婚酒席，我只好再坐車到他老家，好在路程不算遠，有直達的公交。稍作休息，收拾好東西，我就趕往車站。

  盛夏著實酷熱難耐，已經是下午五點多，熱浪還似厚重的棉被一樣狠狠壓在我胸口，我一手提著帶給老同學的禮物，一手擦著鼻樑上的汗，抬眼瞧去，公交車牌明晃晃地立在路邊，可算到了，把行李靠在路邊，剛準備坐下，迎面走過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穿一件白色襯衫，頭髮由於汗水的緣故粘在一起，能看出來他剛剛用手整理過。

  「坐車啊。」

  他抄著手向我走來，臉上堆著很僵硬的笑容。

  「嗯。」我低低地回應著，在外打拚多年，對於陌生人，我總是有所防備的。

  我回應著，並開始打量周圍，站牌左邊有兩個個姑娘，十六七歲的模樣，腰間還扎著校服，估計也是坐車回老家，讓我好奇的是，她們身邊，也有一個四五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四處張望著。

  「你老家哪兒啊。」

  中年男子裝作隨意地問道。

  「林水鎮。」

  「林水鎮啊」

  他幾乎是喊了出來。

  「哎呀，到林水鎮的公交可沒有啦。」

  我突然瞥到遠處的樹蔭下醒目的藍色轎車，立刻反應過來面前的中年男子是幹什麼的了，還有那兩個女孩身邊的男子，絕對錯不了。

  「啥，到林水的車沒了？」

  不遠處一個小伙兒拉著行李箱走了過來。

  「嘿嘿，不光林水鎮，石首，和昌，這幾個鎮的車可都沒了。」他語氣里生出幾分得意。

  「這可怎麼辦吶，我趕著回去啊。」拖著行李箱的小伙兒很是焦急。

  「你跟我走吧，我開出租拉你去。」中年男子乾脆的接著話。

  「那再算上我吧。」看著有人同行，我心裡多少也算踏實了一點。

  「成，咱再等一個，湊夠三個就走，一人三十啊。」

  三十，是坐公交的三倍，我自認倒霉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幫計程車司機可真會找生意。

  熱浪還是一陣一陣襲來，著實悶得叫人難受，在看那位司機，他此時正吸著一根香煙，眯著眼緩緩吐出來煙圈，一副舒坦的樣子。

  等了有快一個小時，還是沒能等到第三隻羔羊，朋友不停地發消息催著，一旁的小伙兒也開始來回張望，坐立不安。

  「師傅，咱走吧，我給你六十，你就當拉了三個吧。」看樣子小伙兒是打算吞了這個啞巴虧了。

  「成，我把車開過來啊。」他丟掉手中還沒抽完的香煙，又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向遠處的車走去。

  我坐在馬路邊上，此時太陽已經緩緩落下山，橋下的水面上翻著白色和橙色的波浪，竟莫名生出幾分祥和的氣息。

  「哎！你們是到哪兒啊！」

  馬路邊突然開過來一輛出租，司機放下車窗，向我們揮手喊道。

  「林水。」小伙兒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兩個人是不？」

  「啊，兩個人。」

  「那趕緊上吧，我這剛拉了一個人，剛好湊仨，一人15。」

  「誒，好嘞！」小伙兒頓時眉開眼笑，拖著行李箱幾乎是沖了上去，生怕什麼寶貝讓人搶去了一樣，我卻站在路邊為難了起來。

  「快上啊，等啥呢！」小伙兒撐著車門向我喊道。

  見我還是沒有動，他乾脆一把拿過我提著的東西放進了車裡，我這才坐了進去。

  車已經開出去很長一段距離，我心裡卻越發覺得麻亂，那樣的眼神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扎人，我感到愧疚，卻更覺得憐憫，這樣的情況他曾遇到過多少次，這樣的情況他還要遇到多少次。

  「師傅，你們經常在這個點拉客人嗎？」我裝作隨意地問道。

  「啊哈。」

  「那可夠晚的啊。」

  「討生活啊，活著還分早晚嗎。」

  小伙兒和司機師傅一起笑了起來。

  在看窗外，慵懶的餘暉潑潑洒洒落滿了整片山丘，天就要黑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還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