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尋找轉轉
同樣的路，同樣的苦。
時隔幾年，沙漠還是一望無際，十里八里的村莊還是曾經的村莊，這條路，如今再走，依然熟記於心。
這一次她只找上次沒找過的地方。
當一張記憶中似曾相識的臉赫然出現在淑蘭面前的時候，淑蘭一把抓住朱家嫂子的手就癱坐在地上哭泣！
驚恐中定下神的女人認出淑蘭時驚的連叫：「我的老天爺——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你咋還敢進沙漠呢！！我的老天爺呀！！！」
她沒想到這樣一個差一點死在沙漠的女人居然敢再進沙漠，眼前這個高挑瘦弱的女人讓她震顫。扶著淑蘭進了屋，晚上聽著淑蘭講了她幾次進沙漠找轉轉的經歷和帶著孩子逃的難、吃的苦，女人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告訴淑蘭：「你走了大半年後，你朱大哥才說通那家人家過去看了轉轉。那家媳婦因為自己生不出孩子……所以領了轉轉回去當親娃娃對待，他們對轉轉挺好，娃娃沒受苦你也寬寬心，後來我們搬了家，你當年留下的地址也弄丟了，沒辦法聯繫你……看娃娃也挺好，我們也安下心來。」
淑蘭一聽這話，懸了幾年的心總算是落了地，高興的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淌。
「……但是，她們把娃養了幾年，又沒有孩子……你去了，可能也只能看一看，放了心，你若想要回去，他家不一定同意啊……唉，也怪當初，等不到你回來以為你活不了了……唉！不管怎麼樣，明天等孩子他爹回來，讓他帶你去見娃娃吧，也有好幾年沒見了，估計娃也長得快不認得了」。
淑蘭千恩萬謝。
第二天，朱大哥就帶了淑蘭去李家。
淑蘭一路走一路哭，一路想著就要見到她的轉轉，也不知孩子長高了沒？好的沒？還認不認得媽媽？她們對孩子好嗎……想過這些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能把轉轉帶走嗎？怎麼帶走呢？該怎麼和他們要孩呢？？淑蘭忽喜忽悲、思緒萬千，但不管怎麼說，高興大過了憂慮，至少她知道了轉轉的下落、知道她還活在人世，其他的困難都可以想辦法解決。
轉轉所在的村子其實在沙漠邊緣，準確的說已經是一個村落小鎮。當朱大哥指著前面的村落說，就是那裡時，淑蘭心跳的厲害，隨著一步步走近，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怎麼也擦不幹凈，她恨不得長一雙翅膀飛到轉轉面前，把她的轉轉抱在懷裡，再也不鬆手。
見到淑蘭和朱家大哥，李家媳婦正逗著懷裡的兒子，聽明白淑蘭的身份后，李家媳婦大吃一驚，李家媳婦上上下下打量著淑蘭，半天才回頭問朱家大哥「你是說這是李金香的親媽？她不是……沒在沙漠里了嗎？怎麼突然又出現了？這不是怪事么……」朱大哥只好大略的解釋了一通情況，只說來看看孩子，別的並沒多提。
她沒想到那個小丫頭的親媽還活著……還來找孩子！李家媳婦急忙起身去叫婆婆過來，把孩子放在炕上，穿上外套出了門。
婆婆請兩位客人坐下，給客人倒水喝，手莫名的發抖。
看著炕上爬來爬去玩耍的孩子，淑蘭笑著著問婆婆，這是您的小孫子吧，看樣子才一歲多吧？
「剛過生兒兩個月」奶奶笑著說，「你從哪個地方來？離我們這兒遠不遠？一路上還好走嗎？」
婆婆岔開話題，淑蘭也只好和老人說著家常客套話。淑蘭的心思哪在這裡，客氣的回答完，急忙問起轉轉：「我轉轉沒在么……？我怎麼沒瞧見她呢？」
「好著呢！好著呢！……出去玩了……媳婦子應該出去找娃去了……你們先喝點水，等一等古迹就回來了」。
「你們先坐著，我去隔壁鄰居家看看兒子在不在哪裡，現在不忙每天大人娃娃都不著家，要是在好回來招呼你們」說著抱起炕上的小孫孫，拿了一個斗篷包上，顫巍著小腳出去了。
婆婆知道媳婦一定去滿村子找兒子去了，也一定當緊商量這件事去了。婆婆在後院轉了幾圈，又走出大門四處眺望了一會兒，沒有一點轉轉的影子，也沒有兒子媳婦的影子。「謝天謝地轉轉的腿好了！好在這幾個月養腿傷沒出去幹活，轉轉手上腳上的裂口也癒合了很多，否則怎麼能讓她的親媽見啊！」奶奶不由得嘆口氣——「轉轉今天又在哪兒撿糞呢？走得遠還是走得近？一會兒能不能早點回來?」……婆婆急急回到自己的屋子，打開柜子想翻找出一件能給轉轉穿的衣服，翻來翻去沒有一件，不由的又嘆了口氣。
無奈之下的婆婆只好抱著孫子回了屋，說讓鄰居腿腳好，幫著去找下兒子。然後客氣的招呼淑蘭和朱家大哥喝水，自己抱著孫子坐在炕上和朱家大哥拉閑話。
淑蘭心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刻也不能安坐，在地上轉兩圈，又到屋外轉兩圈，左右不見一個人影。閑話中問轉轉的情況，婆婆只說挺好，一會兒回來就能看到了，然後就問一些淑蘭現在的情況，也問了淑蘭當初進沙漠的情景，淑蘭無心多說，乾脆借口上茅房，出了院子四處尋找。
此時的李家媳婦一邊嘀咕一邊挨家挨戶找她男人。李家男人正玩「仙花花」（一種牌的名稱，流行於陝甘蒙一代），極不情願的被媳婦從場上拉了下來。一聽媳婦的話，驚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就往家趕，剛走了兩步就被媳婦叫住了，「回來先商量一下，這個丫頭我們養了幾年了，飯沒少吃，活沒幹多少，前兩年儘是吃乾飯，現在剛剛能幹點活給家裡幫忙了，她到找上來了，是怎麼個意思？」
李家男人一聽也對，於是兩人蹲在避風的牆角商量。
「不知道她是來看看就走，還是想把金香帶走？……以前領金香回來是咱們沒娃娃，想著長大了能給我們養老送終，老了有個依靠。現在，也不需要了，其實她要是領走也行呢。」李家兒子思謀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說得輕巧！她怎麼個帶走法，就憑她是親媽，靠一張嘴帶走？我們養了她四五年，吃的、穿的、用的都白白的給了嗎？哪有那麼好的買賣？！」
「……是養了幾年，但這兩年金香也幹了些活……主要是你現在也不喜歡她，一天喊得嫌棄她白吃飯，浪費，她媽來了領走不是正好？我聽到你咋還不樂意？」
「……我就是不樂意，現在她正能幹活了，能哄小妹，也能幫我做家裡的活，過一兩年就是大姑娘了，正是能用上的時候……她媽要領走也行，但是她得拿錢買回去——當初說娃的爹媽都死在沙漠了，我們才領的娃，我們是救了她們的命！她們謝我們還不是應該的？？」
……
「不好開口——再說，多少錢合適呢？」
「兩百塊！」
「兩百塊？！這個光景哪家有兩百塊？根本不可能，你說也說個有影兒的」
「拿不出來就不要想帶走人，讓她給我幹活還！反正我不白養她！！」李家媳婦氣惱的嚷到。「她要是就憑一張嘴想把人帶走，我見都不讓她見，就讓她死了這條心，就當她這個娃娃早就死了！金香現在是叫我們爹媽呢！」
「這麼多年找上來，不讓見估計不合適也不可能……我先去找一下金香……金香是不是又去撿糞了，那個樣子見她親媽不太不合適吧……」
「白吃飯的死丫頭，有命就是好的了！」李家媳婦罵一句又說：「你先去找人去，我去桂芳家借身衣服，找見了先不要回家，帶來桂芳家我給她收拾好了再回家……大主意就是不能白白把人領走，你到時候說話時看我的眼色，不要信口開河的胡亂答應。」
商定好了，男人去找轉轉，李家媳婦去了桂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