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礦難2

  高家上下亂成一團，高家老爺立刻讓老大老四和來人一起出發上礦，在搶救就說明有希望有可能活著出來，說不定下午晚上或明天就找到了得救了！醒來后的淑蘭看著圍在身邊的孩子和妯娌們放聲大哭！她不相信這是事實，兩個月前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以前的每次都是好好地去好好的回來，怎麼可能這次就回不來呢？

  淑蘭推開身邊的人們跌跌撞撞的到了堂屋撲倒在高家列祖列宗的靈位前，磕頭哭求：「高家的列祖列宗你們在天有靈要保佑志廉平安無事、保佑志廉快點被找到、保佑志廉活著出來……你們要保佑志廉！保佑志廉！保佑志廉活著出來！！……」不停止的重複著祈求不停止的磕頭跪拜，似乎高家的列祖列宗們有人能聽到她的求告，能幫助她給遠在千里之外壓埋在礦井下的志廉傳送信息、鼓舞信念、指引道路，能讓他在一片黑暗中燃起生的希望創造出奇迹！她不求她的丈夫能完好如初，只要活著、活著出來她就感謝天地有靈祖宗有德。

  一直跪到深夜，誰拉也不起，額頭已經磕出青紫。五弟媳婦只能一遍遍的過來看她，又囑咐娉綾秀綾在旁邊陪著，終於咕咚一聲栽倒在地，娉兒飛奔著叫來大娘五娘和五爹一起把淑蘭抬到炕上，人已近僵硬。五弟媳忙用熱毛巾一遍遍的搓擦淑蘭的臉、手、胳膊，好久后她才慢慢緩過來，兩個孩子嚇得大哭，大娘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裡忍不住掉下眼淚。

  高老太太早哭癱在床上，老二老四兩個兒媳婦守在身邊照看著。高家全家都陷在惶恐和擔憂里，誰也不想往壞處想，可是誰也樂觀不起來，大人孩子都小心噤聲，生怕說錯話做錯事惹出事來。

  貴綾和雅綾從婆家趕回來，雅綾抱著媽媽哭的幾乎暈厥，娉綾秀綾也圍著媽媽和姐姐嗚嗚哭泣，最小的轉轉驚懼的看著哭成一堆的媽媽和姐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哇哇大哭。貴綾咬著牙瞪著眼睛訓斥幾個妹妹不準哭，說爹爹一定會找到的，爹爹是那麼好的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哭著咒他，都不許哭！！

  她不能相信爹爹會出事，這幾年發生的變故太多了，謝家高家在短短几年內衰敗的家破人亡，姥姥姥爺先後含憤去世，舅舅們被沒收了一應財產如今也都過得朝不保夕，大舅更是隨著遠嫁的姑娘舉家搬遷到外地，只剩下二舅苦哎哎的低頭過日子，而自家本來有爹爹在做公職，一家人這兩年過得還算安穩，偶爾還能接濟一下二舅，可如今他們說爹爹沒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是見不得他們過安分日子嗎？？

  半個月後大哥和四哥回來了。

  沒有接回他們的三弟，連屍骨都沒有找到。

  救援工作開展了很多天，但一直探測不到被埋人員的準確位置，只找到了靠近礦井口十幾個礦工的屍體，還有七八個人沒辦法再找了，即便找到人也沒有生還的希望，被接過去的幾個幹部家屬們都哭天搶地的不同意放棄，要求找到屍體，可是再挖礦可能會再次塌陷，沒有人願意去冒險，領導也不敢再讓人冒險，這樣的傷亡讓礦領導受到嚴厲處分，他們每天頂著家屬的咒罵和哭求尋求各方力量施救，但是無奈礦井情況複雜而設備有限，最終沒能讓一個人生還……二十三條人命就這麼眼睜睜的被埋在腳下而無能為力！礦長和兩位副手各個眼睛通紅面容黢黑強提著一口氣處理各項事務，然後等著接受處分和處理。

  大哥說，調查完事故原因后，礦上會派新領導對這次礦難的幹部和職工進行統一的賠償撫恤，一些相關的手續已經辦理了，等著他們處理時來通知就可以了……只是沒把老三帶回來，對不起父母和淑蘭……。

  高家上上下下一片悲戚一片縞素。

  淑蘭肝腸寸斷，氣若遊絲，昏白不分，魂游天外。

  貴綾雅綾寸步不敢離身的守著母親，只強行的給她喂一些米湯稀粥，半個多月後的一天，淑蘭忽然清醒過來。說餓了，要吃東西，貴綾忙下了一鍋麵，一口氣吃了兩碗，然後下床洗臉梳頭。孩子們呆看著她做這些，不敢說話，生怕她還是在夢裡。

  直到她把一朵百花插在髮髻，轉身看著兩個女兒說：「明天，你們就都回去吧，媽沒事的，雅綾還是新人呢，呆的久了你婆婆要說的。」兩個女兒嘴裡應著，心裡卻更緊張起來。

  第二天淑蘭就像以前早早起床做飯，看不出什麼異樣的狀態。謹小慎微的吃過飯，貴綾說「我沒事再住幾天，和你以前做做家裡的活，雅綾讓她收拾一下明後天就回去。」淑蘭沒再說什麼，知道他們不放心，再住兩天就住兩天吧。於是拿出了幾件自己的衣服，說趁她兩在給妹妹們每人改一件棉衣，又找出兩條舊褲子和零碎的布料，要給三個小妹妹做幾雙鞋，鞋要做的稍微大點，鞋底要納的厚實點，耐穿些。貴綾雅綾看母親說話做事都和平時沒有半點不同，絕對是正常的表現，心下終於舒了一口氣。

  一邊做衣服鞋子，娘仨兒就一邊說這話。雅綾和貴綾覺得母親第一次和她們說了這麼就這麼多的話，整整三天，一邊做針線一邊叮囑他們到了婆家應該怎麼孝敬公婆和睦妯娌，也叮囑了一些夫妻相處和生活的事宜。說「如今爹爹沒了，依靠就少了很多，在婆婆家要自強自立些別讓婆家低看，更要多學些本事，以後也需要照顧妹妹們，尤其等生了自己的孩子，更要能成為能擔起一個家女主人。」到了做飯的時間，母親說再教她們炸油餅和蒸月餅，快到八月十五了，學會了好做給公婆們吃，以後想吃了不用回娘家也可以自己做了吃。

  雅綾覺得這是爹爹去了后最好的幾天，母親和她們說了許多姥爺家過去的生活和年輕時的趣事，也說了她和爹爹的一些事，只是一提起大家忍不住哭一回，哭完了又笑……三個小妹妹也圍在身邊，聽著玩著，就像以前爹爹每次從礦上回來一樣。

  幾天的時間就在母女幾人的笑淚中過去了，淑蘭執意讓兩個女兒回去。

  兩個女兒把做好的衣服和鞋子讓妹妹們都過來試穿了，又修改的更合體些，整整齊齊的疊放在炕頭，把水缸里的水都倒滿了，把院子裡外都打掃乾淨，看看院子里種的葵花和玉米也快收割了，兩個女兒讓母親什麼重活也別做，過些天他們回來收割就好。

  看著母親雖然消瘦但眼神清澈平靜，精神真的好了許多，貴綾雅綾也放心許多，叮囑三妹四妹多看著母親，有什麼事就去找二爹和五娘，姐妹兩紅著眼睛離開娘家。

  她們不知道母親已經做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