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小姐出嫁
日子有時候就像白駒過隙,只是一晃眼就到了農曆八月,熱火朝天秋收的同時,高家和謝家也在熱火朝天的準備婚事。長工們忙地里的秋收,老爺太太兄弟妯娌管家丫頭老媽子們忙乎婚事的籌備,兩撥人都揮汗如雨。
謝家老爺唯恐嫁妝不夠豐厚讓淑蘭到了婆家受些許委屈。
高家也是殷實人家,且不說高家老爺太太的為人與性格如何,僅憑媒人的介紹是遠遠不夠的,淑蘭嫁過去就是每日里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體面的大事是不能真實反應人性與品行的,只有最不起眼不見光的私密小事才最能顯露真實的人性。況且高家兄弟姊妹眾多上下幾十口人難免人多嘴雜,而且總有喜歡攀比或多事的人,為了讓女兒在高家不受一點委屈,謝家老爺吩咐太太一定要把嫁妝置辦豐厚,寧多勿少,而且多一些給淑蘭的個人貼補之用,再多備些首飾脂粉手絹荷包等女兒家的物品,好讓淑蘭與妯娌姑姐們日常親絡之用。
謝太太和兩個妯娌花了三四個月的時間置辦這些物品,其實主要的大件物品這幾年都陸續備齊了,只是衣裝首飾鞋襪等女子家的物品要重新添置新的。
嫁妝備好后謝家太太和老爺又查看了幾遍:
家居擺設:頂箱櫃一對,楠木衣櫃一對,金錢櫃一對樟木箱子四對(內裝皮棉夾單四季衣物),炕桌一張,梳妝台一座配梳妝凳,衣架、穿衣鏡、綉墩、掛鏡、掛屏;大瓷撣瓶內插紅綠雞毛撣子一對,銅質蠟扦一對,盛滿香油的紅頭繩油燈一對;粉彩茶葉罐一對,白瓷、紫砂茶具各一套,大清花五彩盤一套,白瓷碗碟一套,青花杯盞一套,豇豆紅罈子兩對,青花粉彩大小花瓶罈子又多對。
床上用品:大紅翠綠龍鳳牡丹團花錦緞被褥四套、鴛鴦枕兩對;繡花錦緞被面褥面枕套各八對,枕巾、被單、繡花床簾、幔帳、紗簾、椅披、床簾等又都成雙成對一應俱全。
服裝首飾:對於淑蘭的衣服被褥,謝家太太更是用心,光是衣服就備了足足四大箱子,春夏秋冬紗、綢、緞、布、棉,從裡到外一件不拉各樣四套,各色繡鞋綾襪包頭手巾等都十全十美配對十雙;鑲嵌寶石朱玉的黃金白銀簪子、釵子、壓鬢花等幾十件,翡翠珊瑚白銀手鐲、吊墜、耳環、項鏈、戒指等又是幾十件。
梳妝日用:盛滿梳子、竹篦的黃花梨木梳妝匣子一個,福壽雙喜漱口盂、大圓盤、胭脂盒、胭脂膏、雪花膏、鴨蛋粉、畫眉筆、桂花頭油、花露水、銀質牙籤、牙缸、牙刷、青鹽、毛巾、胰子、桂花鹼;銅盆(內扣大紅繡鞋一雙)、子孫桶、剪刀尺子針線盒等婚俗物品都依樣放入寓意吉祥的花生、大棗、桂圓、蓮子等。
最後是給新女婿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的一套衣服,綢緞禮帽、江綢內衣、錦緞外服、棉布襪、綢緞納底老爺鞋。
查無欠缺,謝家老爺太太才心滿意足的安然等待女兒的嫁期。
都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可是淑蘭更是謝家老爺的心頭肉。想著承歡膝下的女兒很快就要做別人家的媳婦,以後的日子不能像如今這樣萬般嬌寵隨心所欲了,心下一陣感傷。
但女兒已經長大終究是要嫁人的,她將有自己獨立的人生體驗開始她自己的幸福生活,能遇到一個她喜歡而又真心疼愛她的丈夫,作為爹娘應該為女兒高興。兩位老人只祈願高家公婆能正直厚道厚待淑蘭,高家少爺能全心呵護珍愛淑蘭,不求日子多麼富貴,但求女兒舒心幸福就好。
謝家老爺太太相對感傷又互相安慰,千般不舍。
八月初十,高家來人送來了新娘的結婚禮服和彩禮等各項物品。
八月十九,謝家24台陪嫁的隊伍披紅挂彩浩浩蕩蕩的送到高家,高家依照禮俗恭迎並宴請送嫁妝及押嫁妝的謝家賓客。而遠路的親朋好友也陸續到來,高家謝家兩家大院都人聲熙攘酒氣飄香的熱鬧起來。
八月二十,天還未亮,高家的迎親隊伍就鳴炮出發了,一路吹吹打打蜿蜒而來,到太陽剛爬上院牆,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謝家的大門外。
只見謝家朱紅的大門上大紅綢子大紅花高高掛起,幾百米的院牆都以大紅綢間隔兩米挽一朵大紅花裝飾,醒目喜慶遠遠即見。一進大院更是張燈結綵滿院掛紅:堂屋廂房廊亭全部掛上大紅綢慢,門窗傢具樹木物件全部貼著各式大紅喜字,下人丫頭幫忙夥計們也都統一穿著紅色上衣黑色褲子往返穿梭忙亂,賀喜的親戚衣裝簇新鮮艷,或三個五個圍成一圈說話,或圍桌而坐喝茶吃糖吃瓜子等各式小吃,臉上洋溢著歡喜的笑容,不時的想起一陣又一陣的笑聲,孩子們兜里裝著糖果手裡拿著鞭炮滿院子的追逐遊戲。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宣告高家娶親的隊伍已經到了!謝家接親送親的叔嬸哥嫂們出門迎親,但淑蘭的叔伯兩姨堂兄弟姊妹們哪裡肯讓新女婿輕易進屋?一眾擋在門口要各種彩頭。這娶親風俗高家人早有準備,高家大嫂給擋門的姐妹們發糖,二哥給兄弟們遞煙,又說了許多好話,熱鬧起鬨了半天才進入到第一重院子里。
結婚的日子不鬧不喜慶,進到第二重院子后,謝家二叔和淑蘭大哥大嫂出面將高家的長輩和哥嫂門請進門,剩下新郎官還被一群兄弟們圍堵著繼續過第二道第三道關卡……,每道都有三四五六個兄弟姊妹們笑鬧著為難,讓新女婿體味娶媳婦不易要好好珍惜的道理。
此刻的新娘淑蘭,已妝扮整齊安穩的坐在高家大嫂抱來的大紅綢緞被子上「圍富貴,」四喜如意雲紋大紅錦緞綉裙整齊的鋪展在大紅被子上,前後兩片富貴牡丹花藤左右打襇,內穿紅色軟綢打底長褲;下擺鑲半尺寬金絲富貴牡丹邊的大紅繡花對襟錦緞襖,衣袖也鑲著金絲富貴牡丹又接著兩層錦緞假袖口,一層玫紅綉銀色百合小花,一層暗紅綉金絲百蝶;金絲花藤裝飾翠綠錦緞裹邊高衣領配著黃金簪花鑲嵌紅寶石珍珠瓔珞,將頸長的脖子包裹修飾的更加秀美;烏黑的長辮已在腦後盤成一個橢圓的髮髻,沿著髮髻從上而下,左右各插兩隻紅寶石帶墜金簪,兩隻鑲嵌紅珊瑚銀釵,一對珍珠碧玉步搖。髮髻正後面是兩朵鮮紅珠花。鬢角兩側鑲嵌彩色寶石黃金壓鬢花。
富貴馥麗的大紅禮服裝扮下的新娘子,玉面含春,峨眉如黛,雙頰韻緋色,朱唇一點紅,秀目如點漆,呼氣如香蘭。讓一個個進來看新娘子都不禁驚嘆「淑蘭是我見過的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姐姐結婚妹妹「吃酒」,慧蘭早已歡心雀躍當仁不讓。一襲粉紅江綢五彩袷襖配百褶如意月裙,烏黑光亮的頭髮在鬢角處先挑起兩縷擰成盤花用兩個珍珠珠花固定,剩下的再分一半出來用發寇扎住,然後才梳成左右對稱的兩根辮子,彎眉淡掃,粉頰淺暈,嫩唇紅潤,清爽秀麗又活潑可愛;也佩戴一串珍珠碎玉項鏈,金鑲玉吊墜耳環和手鐲一套,十六七歲的慧蘭水靈仙潤春顏嶄露,陪在姐姐旁邊真真一對光芒四射的璧人。
娶親的隊伍與送親的隊伍把各項娶親事宜都核對交代清楚了,煙酒糖茶也都按禮儀完成,高家催新娘起身的鞭炮第一遍響起。嫂子和妹妹陪淑蘭向父母辭行,三扣九拜的大禮,淑蘭每一揖都深深拜下久久不起,謝家太太拉起女兒母女相擁而泣,謝家老爺也滿眼含淚。只告訴女兒做了人家的媳婦就要孝敬公婆,體貼夫婿,要恭儉知禮、收斂克制;要按婆家的習俗規矩行事,不能像在娘家一樣任性隨心,不懂不明白的事多向那邊的嫂嫂們請教;要有什麼不好處理的為難事就讓人帶話回來,千萬別怕爹娘擔心委屈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知道女兒出嫁是高興的事,可是兩位老人的心頭就像割掉了一塊肉,空的發疼!!!
第二遍催促新娘起身的炮響,謝家太太給女兒披上紅蓋頭,由嫂嫂和妹妹扶著出門,新娘的腳不沾土,簇新的紅毯從閨房門口一直鋪到大門外嶄新富麗的花轎下,淑蘭慢慢走到轎前站回身,知道爹娘在看著自己,向父母深作揖才上了轎,新郎也拜別岳父岳母上馬。
起轎炮響,古樂嗩吶齊鳴,旌旗飄揚,娶親送親轎子馬車隨從家丁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謝家向高家走去,留下謝家老爺太太的不舍和眾親戚們恭喜祝賀酒肉酣暢。
從今天開始謝家大小姐淑蘭就成了高家媳婦三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