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無邊無際的愁緒
家鄉的河畔，兩岸枯黃的柳條慵懶的低垂著頭，河面一層薄薄的水霧繚繞，水中那已斷裂多年的踏水小橋，那殘檐青石激著流水，流水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梧桐樹已長得好高，只是多年沒見過它枝繁葉茂的盛景了。
「天，學校保送我本碩連讀，我不想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上官梅子轉過頭注視著他，聲音有些顫抖。
「廣東那麼多醫學院，你可以考的！」吳天眉頭緊鎖語重心長。
「要萬一沒考上呢？現在學校給的這個指標，我們班一共才兩個名額。這次回家前系主任還找我談話要我珍惜這個機會，如果表現好還可以推薦我讀博的。」
「還讀博？已經五年了，碩博還得五年！十年青春，我們走了十年都三十多歲了，到時候你再告訴我來個博士后，然出還出國留學幾年，哪一天帶個老外回來對我說『吳天，我終於找了個有共同語言的人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吳天既懊惱又激動。
「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嗎？」上官梅子咽著淚，口中呢喃。
「不是我不信任你，」吳天頓了頓接著說道，「那你自己也得信任你自己啊！」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自己，是不是你對自己都沒有信心了？」上官梅子眼圈泛紅。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吳天情緒激動，「四年三年又三年，十年，你問問有幾個人可以做得到？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對你的感情，可還有這麼多年，難道你就會一直信任我嗎？你相信你自己，難道我就不擔心你嗎？」一向溫文爾雅的吳天失火一樣的氣急敗壞，「上次方中沐那混蛋又是點火又是送花的，要隔得近我非揍他一頓不可，可這幾千里我怎麼辦？你說我能怎麼辦？一大幫男人整天圍著你轉，誰他媽知不知道有一天你們動真格的了？」
「那你呢？歐陽蘇雅不是你助理嗎？你們整天呆一起我講過你什麼？早知道上回那事我就不該和你講！」上官梅子咽著淚。
「是吧是吧，你擔心什麼？所以我說了，不是我們不相信自己，時間久了最擔心的是對方不再愛了，如果這份信任度都沒有了，那還有未來嗎？當你生病的時候你最想的是什麼？當我累了的時候回到家我想的又是什麼？你都知道嗎？」吳天百感交集。
「那我們多信任一點點啊！你應該知道，我們學臨床的如果半途而廢那這幾年不就等於白讀了。」上官梅子眉頭深鎖一臉的誠懇。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讀吧讀吧，如剛才說的讀完碩再讀博，留學一年再一年，我在家裡變個老處男好不好」
「說話能不能文明點？今天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如果你不願意等就不要等了。」
「動不動說這樣的話有意思嗎？「吳天有些生氣了。
「那你要我怎麼樣？去中山？以後都不用去醫院工作了？就天天看著你，這樣的生活我不膩遲早你都膩了。「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
「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架，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我們都冷靜幾天再認真想想吧。「
上官梅子說完頭一扭就往回跑，忍不住的眼淚終於如決堤的河水泛濫成災。原本他想和吳天好好商量這個事，更希望能得到吳天的理解與支持，這幾年她在學校是那麼的努力，年年拿到了學校的獎學金，去年還獲得了學校頒發的「三八巾幗獎」，更破天荒的保送讀研，可這一切辛勤付出獲得的回報在吳天眼裡卻是一種負擔，沒想到他的反應竟是如此激烈。可是上官梅子又錯了嗎？他覺得吳天不理解她，而且不再像從前一樣義無反顧的相信和支持她了。
淚，無聲無息。
吳天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種無名的惆悵和心酸不自覺的湧上心頭。我錯了嗎？倆個原本相愛卻相隔天涯海角的戀人，為了各自的學業與事業分開了五年還有五年，未來的路上會發生什麼只有天知道！他覺得上官梅子想上班也可以想讀書也行，只是他不希望還這麼長久的等下去，他只希望她們能在一個城市最起碼選擇近一點的地方也好啊！吳天覺得，她可以選擇在一起，卻偏偏選擇長久的分離……
無邊無際的愁緒，沒有終點！
2008年，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的流走！來來往往，走走停停，人生經歷了許多的坎坷，原本以為自己會越來越堅強，可走著走著，才發現永遠也走不到明天，從前美好的夢想不知不覺卻成了幻想，不得不承認時間改變了太多，有時候會感覺好累，身體的疲憊算不了什麼，可是心中的傷痕卻不知該如何調理？也許人生之中，因為太過在乎，所以痛苦；因為太過相信，所以悲傷……
北國的春，依然寒氣逼人。
「你說我的選擇真的錯了嗎？我們就真的不值得彼此信任了嗎？」上官梅子獃獃的望著遠方黯自傷神。最近為這事倆人已在電話中爭論了多回，可最終也沒有一個結論。
「他在社會上闖蕩久了，生活方式和思想也許早已和我們脫節，在他的眼裡，意識形態和追求不一樣了，可能錢就是一切！」方中沐低聲的應道，「他一味的要求你去南方，那你試著要求他到北方來發展，你覺得他會願意嗎？」
眼淚無聲無息的從臉龐輕輕滑下。當一個人心情不太好的時候，或許回憶也總是那些不快樂的往事。可能真如方中沐當年說的一樣，第四年是忙於分手的年份，何況他們已經走過了五個年頭。上官梅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起身朝實習的醫院走去。
南方的梅雨季節，總是有意無意襲來許多人間的憂愁。雨慢慢的變小，雨點落在窗外的蕉葉上，淅淅瀝瀝的聲音聽著讓人心煩。黑夜漸漸籠罩了這座繁華的城市，一陣峭寒的夜風吹來，吳天凌亂的頭緒不知如何梳理。
「吳總，都入住新房了，也不打算請大家happy一下？」歐陽蘇雅眨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哦蘇雅，還沒下班？」久久仁立窗前的吳天扭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睛閃過一絲倦容。「正想說這個星期天，就我你還有強仔小範圍的聚一下。」
「嗯，那我可等著啊。下班吧我的吳老闆！「歐陽蘇雅看著吳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臉的關切，「一起走走，最近看你總是心神不寧的，得多注意下身體呀！」
「好吧，難得今晚輕鬆，要不去看看房子，幫我參謀參謀裝修風格怎麼樣？」吳天終於從臉上擠出一點笑容，他從不輕易把心事寫在臉上，生怕關心自己的人也跟著難受，即使心裡有苦，他也寧願自己一個人扛。
在路上，他們邊走邊聊，雨後的空氣其實很清新。
「天哥，感覺你最近有什麼心事!」歐陽蘇雅輕輕的說道。
「有嗎？」吳天不想肯定卻也不能否認，他從不撒謊，只是臉上的倦容卻欺騙不了真正關心他的人。
「有時候並不需要說些什麼，一個轉身或者一個眼神……」歐陽蘇雅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繼續說道，「女人的直覺真的很奇妙！」
吳天輕輕的嘆息一聲。
「什麼都瞞不過你！」
周圍的空氣有一些沉悶，他們走著走著，都不說話，歐陽蘇雅想安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你呀，人生五子，票子，房子，車子有了，妻子兒子也在計劃之中，你應該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才對。」良久，歐陽蘇雅嫣然一笑。
「哎，妻子不理我，鬧矛盾好久了！」吳天兩眼閃過一絲凝重。
「原來是為這事煩惱。有矛盾也要保持勾通，戀人之間鬧點小彆扭你們當男人的得讓著點，其實我們女孩子只要多哄哄很快就會好的。」歐陽蘇雅很認真的說道。
「哎，一言難盡，也許過段時間會好吧！」吳天嘆息，一想到此事心裡就有種莫名的心煩意亂，「對了，你有沒有發現今年行情有點不對勁？」
「是啊，上回丁加怡說『三禾』公司今年的貨款特別難收。」說到這事歐陽蘇雅有點苦惱，「我們也是如此，現在財務一天到晚催款，他們就像擠牙膏一樣一次給點，煩人。」
「很多生意場上的老總都說今年的錢特別緊，看新聞美國那邊次低貸危機初露鋒芒，隱約感覺似乎有點金融危機的預兆，我們要有所防範。」
這個時候，突然一輛車急速從對面行駛過來，因為才雨停不久，道路兩邊在低洼的地方積滿了水，那輛車從水中急速穿過，水花四濺，眼看向這邊靠近了，沒有時間躲閃，吳天趕緊一把拉過歐陽蘇雅，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可能拉得太急，由於慣性，吳天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腰枝，當車駛過，吳天濺了一身的水。四目相對，歐陽蘇雅一臉潮紅，吳天慌忙鬆開。
「沒事吧？」歐陽蘇雅尖叫了一聲忙問道。
車已跑過十多米遠停下，只見車窗探出一個腦袋，一個滿頭黃髮的年青小夥子回頭看著已成落湯雞似的吳天，竟挑釁的狂笑不已。
「混蛋！」歐陽蘇雅追上兩步指著早已急速駛離的汽車，氣得她在身後直跺腳。然後回頭看著吳天，一臉的歉意：「他是故意的！」
「算了，我們身邊原本就有很多這樣俗稱的『垃圾人』，若去計較，反而傷神的是自己。」
走進新家，吳天說去洗一個澡，他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說如果有人打電話過來叫歐陽蘇雅接一下。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有一個習慣，二十四小時從不關機，生怕漏掉每一個電話。因為他常說打他電話的不是親朋好友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他時刻準備著，現在歐陽蘇雅是他的助手，因為她對工作兢兢業業，確實替他分擔了很多工作上的壓力，這幾年以來，吳天的內心一直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