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俺還是頭一次聽叫我同志咧
剛才被劉達飆發現並攆跑的那兩個監視申斗金的特務將其情況報告給了蔭城維持會,維持會為了請功,不管是不是來跟申斗金接頭的,立即報告給了據點裡的鬼子,於是鬼子偽軍傾巢出動,包圍了「同懋德」雜貨店,抓走了店夥計,同時分兵朝大峪、西火方向追來。
通往大峪、馮坡嶺這邊的路上,正在一邊走一邊觀察後面動靜的劉達飆忽然隱隱約約發現有一溜岌岌閃閃的黑影,知道情況不妙,急忙緊跑一陣追上王前他們說明了情況,申斗金馬上預感到店裡出了事情,必須回去,否則店夥計會遭到連累,於是,悄聲跟王強說了幾句,就要往回返。
劉達飆攔住申斗金道:「已經堵過來了。」
正在躊躇,只見弓石長拉一把跟隨他的民兵朝劉達飆說道:「我們把他們引開,油坊河見。」然後又朝申斗金悄聲嘀咕了幾句,還沒等王強他們回過神來,二人已經返回半里地又朝正北方向跑去。
後面的追兵,發現北面有動靜,二話沒說,嘰嘰呀呀朝弓石長他們追去。
王強跟劉達飆目送著申斗金朝原路返回蔭城,又聽到弓石長引走敵人的方向還不時地傳來嘈雜聲,等到確定申斗金的方向沒有了動靜,他們才動身往前走。
他們走的方向是通往大峪村的小路,弓石長他們走的方向是通往好牢村方向的小路,他們圍繞著樓峰山摸打滾爬慣了,甩掉幾個追兵是不在話下的,所以王強並不擔心弓石長他們,到是很擔心申斗金同懋德店裡的情況,要是那個店夥計把他們告了,那申斗金就脫不了干係了。
王強扭頭看看秦德彪,見他還是邊走邊朝蔭城方向看,忍不住說道:「還是你老兄的警惕性高呀,要不是你提前注意到了有危險,現在我們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呢。」
劉達飆道:「這老申也算是個膽大人,還敢回去,沒有兩下子還能過了今夜這一關。」
王強道:「人家在那裡混的時間長了,也就硬氣些,日本人初到長治縣的時候,第一個就選老申當蔭城維持會長,他硬是給拒絕了,日本人也拿他沒辦法,懷疑他是共產黨吧也沒有證據,所以他們對他恨之入骨,專派人跟蹤他,硬是要找他的證據,只要有一點挨著通共的邊,他們就會對他下手。不過今次多虧你心細,要不老申還蒙在鼓裡呢。」
他們說著話間不覺已經出了大峪村,到了東山腳,眼前模模糊糊是一東一北曲曲折折的兩條小路,在夜色下像一條大蟒蛇,他們不知該朝那條路走。
正在猶豫間,忽見一眼水井旁有村人在挑水,劉達飆便走過去問路,回來跟王強道:「兩條路都能走,北面過去是馮坡,東面過去是柏林村。」
「哦,我知道了,這三個村都有煤窯,我來拉過煤,翻過山一直照東往油坊河走就是了。」王強道。
黎明時分他們到了小山溝村,可能他們走的有點背路了,因為東面的路好走,就選擇了東路,卻是轉了一個彎,忽然從西面坡上閃過來一個人影,老遠就沖著他們喊:「是王、劉二位吧。」
二人聽著耳熟,劉達飆先認出來:「這不是馮坡的老弓嗎,比我們還快。」
說著話,就見弓石長一個人朝他們奔來。
「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才走到這裡?我已在這兒等了好長時間了。」
「轉了個圈吧。」王強笑道,又問:「你們怎甩開那些追兵的?」
「甩什麼,就等他們追上。」弓石長道。
「那是咋?」
「要是跑了,申掌柜回去說啥,還不是任憑他們猜想。方正我們也搭黑去蔭城送過鐵貨,謅扯那麼幾句給申掌柜做個掩護。」
「再說那些追兵也是為了混個飽肚才當的警備隊,都是附近村的,有的一說還認得。」
二人由不得給弓石長伸出大拇指。
弓石長笑道:「這都是咱那蘇驢則平時教導的招數啊。」
「蘇驢的?」劉達飆似問非問。
「就是我們的蘇大本吧。」王強笑道。
「怎起了怎麼個外號?」
三人到了油坊河已經是早飯時候了,蘇大本已差人給他們做好了一鍋紅豆棗稠飯,胡蘿蔔豆芽菜劉達飆掀掀鍋,情不自禁地沖著弓石長道:「還是咱蘇主席這裡呀,有羊湯喝還有紅豆棗稠飯蘿蔔豆芽菜,這不是一流伙食嗎。」
王強道:「看你美的,這是老蘇像待神仙一樣專門敬奉我們,你當說每天都是這嗎,那不真的到了神仙那步了嗎。」其實,王強也有好長時間沒有吃過這樣的美食了,在那東山溝里哪裡還能見到棗呀。
吃過飯,王強直接就把申斗金交代他的事告訴了蘇大本。申斗金讓他到了橋頭找到那個小記媳婦申保菊就行。
要是只提申保菊,可能蘇大本還不知道這是誰,但要提到小記媳婦到使他想起三八年橋頭鋤奸的事了,這個小媳婦為他們剷除那些殺害同志們的漢奸辦了不少忙,她的男人在縣城警備隊,現在可能還升成了副隊長了。
半前晌蘇大本派出去打聽小記媳婦消息的一位民兵回來了,這位民兵就是油坊河村的,對方圓村莊的人都熟悉,他告訴王強他們,那個保菊就在村上北岸上住,后牆外就是一片莊稼地。
一聽那位民兵描述的這個地方倒使劉達飆禁不住一怔,王強也在同時看了劉達飆一眼,意思是看來昨天被那個小少婦救了的一定就是這個保菊了。
昨晚申斗金臨走時告訴王強,到了橋頭找到申保菊的住處就在她后牆用磚頭敲打三下,二短一長:「咚!咚!——咚!」,連續三次,就算是對上了。
不過,在對暗號之前要先看看牆頭的西面牆角有沒有豎著一根木棍,如有,說明她的男人回來了,或者有其它情況,不適宜接頭,順著后牆就是一條人行小道,是通往固村、大安村的,一般情況下經過那裡的陌生人不會讓人生疑。
王強二人弄清了申保菊的住處,就沒有再讓蘇大本給他們安排嚮導,雙方說好了三日後到牛居村集合。
二人沿著來時的熟路到了橋頭,這才發現通往這個申保菊房后的確是一條走順了的人行道,那道明光發亮的。
他們發現那西牆角沒有什麼木棍,就按照申斗金的囑咐拿一塊磚「咚!咚!——咚!」敲了三次,不一會兒就見從他們爬過的地方伸出個頭來。
二人一眼就認出了她,特別是那雙眼睛,活靈靈的。
申保菊看見他二人一點兒都沒有感到吃驚,倒像是她已經預料到的。她朝他兩個點點頭示意還從這裡爬進院來。
劉達飆最後一個進了院又朝他們爬牆的地方看了一眼,那牆頭被爬的明晃晃的。
申保菊一本正經指著說道:「那些不正經的人就是從這裡常出常進的。」
劉達飆點點頭,沖她咧嘴一笑,心裡說:難道我們也是不正經的了?這笑里也包含著對這位小少婦的那種敬愛。申保菊也覺得這句話說的不恰當,不由得伸了伸舌頭。
西牆角斜靠著一根掏茅廁的糞斗桿,如果有情況,這個桿就會沿牆角豎直了,上面露出來一部分就是標誌。
「這老申」。王強也發現了那根標誌,沖劉達飆笑道。
「是老申讓你們來的吧。」申保菊問道。
「你怎知道的?」王強道。
「不是他讓你們來,那來的暗號啊。」
「噗……」劉達飆忍不住笑出聲來,用手指點著王強,意思是你看人家小媳婦多聰明。
其實這暗號只有橋頭村申斗金這幾個人知道,那還是在去年春鋤奸后決定的,因為申保菊的男人申小記在縣城紅部警備隊,喜好來家喝口小酒,酒後話多經常失言,保菊又傾向革命,常常給村上民兵捎傳消息,而每次的消息都很考真,所以,村上地下組織就把保菊當做了自己人。
不過那小記也沾了媳婦保菊的光,要不是申保菊,他在去年就被鋤奸隊當做漢奸給崩了。
申保菊也猜出來他們找申斗金要幹什麼,十二月事變后,村上民兵骨幹轉移的早,這也是橋頭特務漢奸多的緣故,申保順帶著民兵臨走前就囑咐保菊要多個心眼,有事了老申會通知她,暗號不變。
劉達飆對昨天申保菊給他們解圍的事就一直耿耿於懷,這當子功夫不問一下眼前讓他這個五大三粗的殺敵英雄佩服的小媳婦,要是走了他是覺也睡不好的。
於是問道:「保菊同志,你昨天救了我們,我現在鄭重感謝你呀,不過,你是怎麼想到我們就會有危險的呢?」
申保菊很不好意思聽別人誇她,特別是劉達飆對她「同志」這個稱呼。「我還是頭一次聽叫我同志類。」
「我們都是同志,好稱呼呀,你很不錯的…說說那天的事啊。」王強看著保菊。
申保菊明白了意思:「你們不知道橋頭這方圓,那些特務啊漢奸的一茬一茬的,再說你們被村上總爺盯上了,那還有個好嗎,那可是眼睛裡面裝不下一粒沙子的,我就看你們不像是做買賣的。」
「怎不像呀?」劉達飆道。
「哪有上門做買賣的,吆喝著走的,就有個賣家,還沒有出來門你們就走遠了。」
「噢,是個理兒呀」劉達飆點點頭。
申保菊接著道:「那總爺也一定看出你們是裝模作樣的,我便多了個心眼,要不你們就會被村上那一夥給圍住了。」
二人的兩雙眼睛都是直勾勾地看著申保菊,沒想到他們兩個還會做了她的俘虜。
等到天黑,申保菊給他們早早做了兩碗熱乎乎的麵條,還掂出男人小記經常喝的固村酒坊里的酒,說要親自帶他們上東山裡。
劉達飆好長時間也沒有沾過一滴酒,拿起瓶子就喝,被王前一把拉住了,扭頭問申保菊:「保菊同志,我們喝了你丈夫的酒,他回來見少了怎麼辦?」
申保菊道:「沒事的,你們儘管喝,他的酒是沒有個數的,每次都要喝個半死,那還曉得還剩多少酒了。」
「我說嘛,保菊同志是不會做那些沒底的事的,該喝喝口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劉達飆笑道。
正說間,聽外面似乎有動靜,申保菊出去一時就進來催他們道:「可能小記領著人來了,在後山坡,快到了,我恐怕不能帶你們去了,省的他懷疑上。」說著,到柜子里拿出來幾個饅頭塞到王強手裡:「快走吧,晉庄洪掌村,找一個叫呂文龍的,就說是申保順對門那個叫菊子的親戚。」
二人不敢耽擱,簡單收拾一下,出了大門直接上了郭堡、固村那條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