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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判令她守孝三載可以改嫁

  第六十五章判令她守孝三載可以改嫁

  從這一年起,河口庄的老少爺們兒都理解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的意思。那些無地無房無家業的窮漢子都紛紛效仿著山來計劃到教堂領養一房媳婦的事。

  山來就是在教堂三天就領回家一房媳婦,雖然還沒圓房,是因為領過來的那女子年齡還小,按莊上的規矩,女子超十五歲以後才要圓房。

  這在莊上的鄉約里就是有規定的,劉福祿是一個很講究規矩也很嚴格的保長,只要定下的規矩就不能不遵守。

  山來領回來的女子名叫秦舒若,是在教堂起好的名字,年方十一,這在教堂育嬰堂還是年齡最大的,因她從小體弱多病,來領養的鄉民嫌她,就延遲到現在。那些健壯的小女孩四五歲就被男方領去做了童養媳了。

  現在秦舒若的病好了,長得清秀靚目了,山來一到育嬰堂就選准她了。

  有了女人就是有了家,山來收拾好了自己的老房子就搬過去住了,不在劉福祿馬房住了,晚上給牲口添足草料就回家了。

  秦舒若也在育嬰堂學會了做飯,山來回到家還能喝口熱水吃口熱乎乎的飯菜,那個滋潤潤的新生活他還是頭一次,從中領悟到了那一種改天換地的感覺。

  辦了山來的事,劉福祿就開始辦理兒子的婚事,其中間來回穿梭的媒婆就是祁氏,干慣這事的祁氏是什麼規矩也懂,得心應手的。

  開始是小定下彩,換帖。換帖也就是將男女雙方家長交換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還有「三代貼」,即新人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這三代人的生辰八字。

  換帖也是合婚,先生請的還是莊上的王半仙,先生都是往好了說,多使點銀子沒有不合適的,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劉福祿懂得就這麼個事,既然莊上有講究也得興興鄉俗,這也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男方交了訂婚禮,一柄玉如意,一對荷包,由媒人和證婚人交到女方父母手中,婚就算是定了下來。

  定了婚,岳琅逢就會通知自家閨女,打這天開始,閨閣女子就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什麼廟會燈會凡是人多的地方都不能隨便去了,剩下的時間女孩子要到家多學些規矩和禮儀,為婚後生活做準備。

  山來和劉福祿都在忙亂自家的事情,赤崗卻對施芝罘被施家搶走而耿耿於懷,他現在還不能應名自己是看上了施芝罘,只能以認做祁氏女兒的名義來幫助施芝罘能儘快跳出那個家庭。

  施芝罘的丈夫去世后,家裡就剩下她的公公張引發和張邱文的哥哥她的大伯子張邱義。

  本來張邱文將施芝罘典當給張消氣,張引發他們父子就對這個張邱文裝著一肚子氣,張邱文去世后,被典當出六年的施芝罘按契約還有四年,沒想這張消氣私自又將施芝罘賣給了祁氏。

  張家族長張西圖知道了這件事,覺得這張消氣簡直不把他們張家看在眼裡,竟敢私自將張家的媳婦賣給別人,便找到本家長輩商議,將張家的媳婦搶回來,一來為死去的丈夫張邱文守孝,一來給張家爭回一些臉面。

  施芝罘公公張引發也覺得族長是為他們好,如能要回施芝罘,這日後也能有個做飯洗碗的。

  張家強搶走施芝罘嚷嚷也是在遵循大清之禮教,守節守孝是大清律例所提倡的,許多守節守孝的女子滿了十五年,地方就可以稟告朝廷申請旌表,給她建立貞節牌坊,從此光耀門楣,享譽鄉里。

  祁氏以為這施芝罘被張家搶走了,她跟赤崗也無法交代了,也不敢奢望再做赤崗的乾娘了,就把張家給她的那筆從張消氣手裡買回施芝罘的贖金還給赤崗。

  赤崗那會做這事,拜乾娘的禮儀都做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這認祁氏乾娘就是認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赤崗安慰祁氏:「既然認了您這個乾娘就不能更改了,我赤崗就是您的兒子,施芝罘就是您的女兒了,現在您的女兒被張家搶走了,我們就設法把他解救出來,畢竟施芝罘的男人已死,他們強是搶走施芝罘有違情理。」

  赤崗雖然這麼說,可他也弄不清這大清律例到底是個什麼標準,他總覺得這強人所難是不對的。

  赤崗跟祁氏這麼說,是因為眼前就有個師先生能為他們出主意想辦法。

  等給劉保金定了婚事,赤崗就把施芝罘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師先生,其中卻隱藏了他跟施芝罘相遇的那些細節,只說是為祁氏跟施芝罘母女抱不平,說是施芝罘不願意在張家守一輩子寡。

  師先生聽了赤崗的敘述,知道這事情不好辦,不願意守寡就是想改嫁,按照大清禮教,改嫁就意味著失節,鼓勵女子守節是遵從理教的根本。改嫁的寡婦就等於凈身出戶。

  師先生道:「大清律例有:婦人夫亡,其婦改嫁者,夫家所有財產以及原有妝奩,歸前夫之家,其婦將失去所有的財產處置權。」

  「亡夫之婦提倡從一而終,雖餓死也不能失節。若再嫁者,出入不能走正門,街上不能走大路,走小巷還得蒙著頭,頑童見之還會尾隨其後辱罵嘲笑並拾瓦片而擲之。」

  師先生一席話直說的赤崗矇頭轉向便問:「那就是說沒救了?」

  師先生道:「那就得先到縣衙狀告張家無辜搶奪張氏施芝罘之事,看衙門怎個說法。」

  論告狀,赤崗更是外行:「怎個告法,聽說有屈死不告狀之說。」

  師先生笑道:「要都那樣說,天下還開衙門幹啥。」

  赤崗也笑道:「晚輩不懂,還請先生幫忙指點。」

  師先生道:「我給你寫一狀書,讓祁氏去告,看看結果如何。」

  赤崗道:「就依您,該怎辦怎辦,只是到縣衙,人生地不熟的。」

  「那不妨事,縣衙曹主簿跟我是至交,去了找他便可,我可寫信給他。」師先生道。

  赤崗慶幸自己遇到了救星,拿著師先生寫的狀紙和信,回去便告訴祁氏。

  祁氏做媒婆做的久了,大場合小場合都上過,大人小人都見過,大事小事都做過,還怕到衙門去見縣太爺。

  赤崗隨祁氏到了縣衙將師先生的信交於曹主簿,曹主簿看罷信又看了狀紙,便指導他們遞狀到衙門擊鼓告狀。

  平順縣衙曾縣令接到狀紙看:

  民婦祁氏,祁家莊人氏。光緒十年因施家宴張消氣吸大煙,將其妻張氏施芝罘賣與民婦做女兒,寫有契約一份。光緒十一年,有施家宴庄民張引發領人到她家將施芝罘搶走。今狀告張引發將女兒施芝罘還給民婦。

  曾縣令看罷狀,又有曹主簿引見,便差衙役將庄民張引發傳來問堂。

  張引發到了大堂也交一份辯狀,大意是:

  「張氏施芝罘乃為鄉民之兒媳,因光緒八年將妻施芝罘典當與庄民張消氣為妻,當期六年,兒子張邱文於光緒九年病故,張消氣便將施芝罘轉賣給祁氏。施芝罘本為張家媳婦,兒子雖過世,張氏施芝罘應該為其夫守孝守寡守節。」

  縣令見此狀說的也合情合理,當下無法定奪,便宣布退堂待查明真相是非,再行開堂。

  從縣衙回來,赤崗又找師先生,師先生看罷對方之狀紙,再問及張家的詳細情況后,便又寫一狀紙:

  「民婦祁氏,是在張消氣手中買贖的張氏施芝罘為女兒,當時民婦只知道施芝罘即為張消氣之妻,並不知曉還有其亡夫張邱文之典妻之說。張引發領人將女兒施芝罘搶走,已犯搶劫之罪。再之,即使施芝罘是張邱文之妻,該為其守孝守寡守節。其張家只有施芝罘公公,大叔伯二人為生,均無妻妾,年尚輕。若小女施芝罘守節,安可守得住?唯有離開張家或改嫁才能保節也。」

  縣令又看了狀紙又升堂,最終判令:

  施芝罘可改嫁,按禮教需在張家為其夫守孝三載。

  判令下達后,赤崗雖感覺等待施芝罘這三載甚遠,卻也無奈,好在三載也有個盼頭,總不是一生一世為其夫守寡。

  至此後,施芝罘就獨在張家守寡守孝。

  張邱文的哥哥施芝罘的大伯子張邱義,在兄弟張邱文犯煙癮的時候就對施芝罘垂涎三尺,沒想到他為了吸食大煙將施芝罘典當給了別人。

  這次多虧族長帶人將她搶回張家,卻又被縣衙判令在張家為張邱文守孝三載,而後可以改嫁。

  三載一晃就過去了,他跟父親孤孤單單的,往後也得有個根給張家續起香火不是。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施芝罘每個晚上都是捲縮著身子在戰戰兢兢中過來的,那個獨守空房的滋味真是難熬,從臘月進來這個張家門,這才是過來第一個冬天了,春天到了,這是希望的季節。

  她雖然出不去張家這扇大門,但她希望赤崗能來看看她,快過年的時候,乾媽和赤崗來看過她,自以後就再沒有人來了。

  天暖和了,那個捲縮著身子的冬天過去了,在嚴寒的冬季連一個愜意的夢都沒有,恐懼和寒冷每晚伴隨著她。

  她最怕大伯子張邱義那雙貪婪淫褻的目光,她還沒有跟從張消氣的時候,這雙目光就不斷在她的眼前出現。

  進來這個家門,這雙眼睛又出現了,她開始懼怕起來。每到夜色來臨的時候,她發現她的窗戶外就出現過這雙眼睛,像一個幽靈,使她整個晚上不敢入睡。

  終於有一天晚上,她聽到有撥門的聲音,她知道是誰要進來了,她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她沒有喊叫,她知道無濟於事,她一個懦弱的女人,面對著兩個如饑似渴的男人,她即使喊叫又有誰會聽到,即使聽到又有誰會管她呢。

  她看到張家所有的男人都像是一個個吃人的狼,從沒將她放在眼裡。

  她任命了。

  在極度的驚悸和恐懼中,她似乎覺得不是張邱義一個人,還有一個人,那一定就是他父親。

  後來,在每個黑暗中,她都不在乎是誰會撥門進來,相反,她的恐懼消失了,似乎是習慣了,她好像靈魂出竅了,自己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不在想念祁氏媽媽跟赤崗會來看她了。

  又到了冬季,她給張家生下來一個男孩。

  這一下可是在張家轟動了,就連整個鄉也轟動了,哪有給亡夫守孝期間坐月子的媳婦?這守節也太守的過分了,這不是故意在給張家的祖宗丟臉?

  這是犯了張家的族規了,是要被亂棍打死的。族長張西圖召集族人商量如何處置這個孽畜。

  大家先是問張引發,他把責任全推給兒子張邱義。張邱義說施芝罘耐不住寂寞故意勾引他。

  將施芝罘拖到祠堂門外,發現她披頭散髮已經瘋了。

  念在衙門判令她守孝三載后可以改嫁,如今得了瘋病,這也是上天給了她懲治了。遂將她推出張家去,自生自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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