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游風約> 第二十六章 鎮門口可貼有府衙告示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二十六章 鎮門口可貼有府衙告示

  第二十六章鎮門口可貼有府衙告示

  劉福祿跟岳群出來京城往天津出發,一路上災民遍地,穿著破衣爛衫,攙老攜幼,蹣跚著步子,跌跌撞撞,又逢天氣炎熱,有的坐在地上喘氣,干咧著嘴,那嘴唇就像那一望無際褐色的崩裂開的土地。

  劉福祿下意識地摸摸屁股下面坐著的糧食,這個時候是不能暴露這些的,一旦暴露他知道是個什麼結局,看到那些拖家帶口的逃難百姓,一旦發現他們車上有糧食,他們找戲班的計劃就會化為烏有。

  劉福祿看看他們車上拉著的那一罐子水,那是怕他們半道上斷了水,那可是被餓了還難受,他狠狠心讓岳群停下車來。

  「吁」的一聲,岳群把馬車停下來了。

  劉福祿道:「看看那些逃難的百姓,他們不只是飢餓,最主要的還是沒水喝,要不把咱車上的水給他們分些喝吧。」

  岳群支著耳朵往下聽,想著班主還會提到車裡掩蓋著的糧食,心裡咚咚直跳,等了大半天沒聽他說,他終於鬆了口氣。

  岳群故意問:「班主是說給那些逃難的送口水喝?」

  「對的,我們還有點水。」劉福祿道。

  岳群從車轅上摘下那隻飲馬的水桶,在車廂的罐子里滿滿舀了一桶水,給路上那些人送去。

  行動還利索的災民見了水,沒等岳群到了地方就朝他圍了上來,扒著桶伸進嘴去就咕咚咕咚喝起來,霎時間一桶水就完了。

  喝了水的災民明顯就生力了,有的繼續往前走,有的繼續在歇著,大都是走不動了的樣子。

  水還有點,再說他們坐著馬車也不怎渴。岳群又舀了半桶,繼續送給那些不能行動的喝,幫人幫到底吧。

  一位老者被一個小女孩陪伴著,那女孩大約十二三歲了,蓬鬆著頭,雖然穿著破舊點,還算整潔。

  那老者已經躺在那裡不動了,女孩告訴他這是她爺爺,她的父母都餓死了,她跟爺爺出來也有四天沒吃一點東西了,討上一點點也讓她吃了。

  岳群見他們這樣,就偷偷地從身上摸出一個黃米饃來給小女孩,讓她給爺爺吃,小女孩接過饃就塞到爺爺嘴邊,爺爺就是不張嘴,將饃推給孫女,讓她吃,她不吃,爺爺看上去就著急了。

  女孩就吃一口再提給爺爺,爺爺推開她的手,搖搖頭、張張嘴,很微弱的樣子,意思是他不吃了,嘴也張不動了。岳群就給老者喂口水喝,老者也只是抿了抿,濕濕嘴唇。

  老者抬眼看看岳群,吃力地伸出手拉住孫女的手,然後另一隻手又要拉岳群的手,岳群看出來了就把手伸過去。

  老者把孫女的手交到岳群的手裡,意思是孫女就交給他了,他能放心地走了。

  岳群也理解老者的意思,就是自己不當家,見班主過來了,就故意問班主:「老人這是為的啥?」。

  劉福祿看看老者已經奄奄一息了,眼睛也睜不動了,就是還有口氣。再看他的兩隻手緊緊地握著岳群跟那個女孩的手。

  劉福祿明白了,就跟老者說:「大爺,不怕,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老者聽了微微點點頭,嘴角動了一下就咽氣了。

  問女孩,她說他們是從河南來的。

  他們草草找了個地方埋了老者,就帶上那個女孩上路了。

  是日晚上到了一個叫霸鎮的地方。他們一眼就看到在鎮口貼著這樣一張告示:「巡撫令,任何人等不得在飢荒時行兇搶劫,膽敢者被各村鎮抓后就地正法。」

  劉福祿看后大聲念起來,似乎是念給岳群聽。岳群也識字,知道班主是為車底的糧食慶幸。

  岳群找一家客棧將車停靠在喂馬處,將馬從車轅里卸下來,牽到馬槽,喂上馬。然後就向店家報做三人的飯。

  店家一聽說商客要吃飯,就抱拳揖禮:「客官住店可款待,只是近期鬧飢荒,飯菜暫不提供,還望客官諒解。」

  「哪裡可有飯吃?」岳群問道。

  「村街上有一家,只是貴了點,一般人吃不起。」

  「怎麼個貴法?」

  「五百文一個白面饅頭。」

  「五百文?宰人啊,我們吃自己的吧。」劉福祿從後面跟過來。本來是想走一地買吃一地,車上的糧食是為了度荒。

  白天帶著些現成的熟食已經沒有了,要不想餓肚子就得生火自己做飯。他們兩個還能將就,現在多了個女孩,不做也得做。

  店家提供鍋碗瓢勺,劈兩根柴立馬就是飯。

  車上的女孩坐在車裡一直就沒有下車,劉福祿過去問她:「叫啥名字?」

  她答:「桃杏。」

  劉福祿沒問姓什麼。跟桃杏道:「日後你就是那個小夥子的人了,一切就聽從他的,他叫岳群。」

  那桃杏點點頭。

  劉福祿離開又到灶房跟岳群道:「去照顧那女孩吃飯,她叫桃杏,就是你的人了,你就好好照顧她吧。」

  「我?」

  「怎?不願意?這可是那死去的老者生前的話,你要不辜負人家一片心意,那可是人家臨死前交代的。」

  岳群沒吭聲,這是班主嫌他還沒有媳婦就給他撮合成了,他可知道家裡還有個尚風丫,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既然班主說了,他那有推辭之理,有錢人娶妻納妾,沒想到他岳群也有這造化。

  當晚岳群就跟桃杏住在喂馬房。

  五更天收拾停當,準備好早飯,只等班主趕早上路。沒想到這桃杏利利索索,四更天就把早飯做好了。

  他們來天津的目得就是要找到戲班,每到一處都要打聽戲班的下落,在天津這地方,他領著戲班前年就在這裡落腳,一提到他的如意班,大部分戲迷都知道。

  天津開有他的客棧,他們只有到了天津才能知道戲班究竟到過那裡沒有。

  五更初出門,天氣還是看不清人。出去客棧二里多路程,就見有的災民在路上捲縮著,看來這些災民也是朝天津方向去的,他們也不知道那裡是個安生之處。

  忽然,前面有幾個漢子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說:「客官開恩,兄弟們已經斷糧幾天了,今天暫借客官車裡的糧食保保命吧。」

  車裡的糧食?劉福祿想,是不是昨晚他們做飯時,藏在車裡的糧食被他們發覺了。

  「鎮門口可貼有府衙告示啊,任何人等不得在飢荒時行兇搶劫,膽敢者被各村鎮抓后就地正法。」岳群突然說道。

  「哈哈,在這年頭命都要沒了,還怕他媽什麼官府,官府也得吃飯不是。官府也沒有支起大鍋施捨施捨這逃難的災民。再說,這已經到了鎮外,那個官府管這閑事。」

  「識相的放下糧食,不識相的連馬一塊收拾,沒看看遍地都是討飯的,把馬殺了才能讓大家飽餐一頓。」其中一個說。

  劉福祿猜到可能是遇到響馬了,千萬不要再把隨身帶著的銀錢也劫了去。

  劉福祿問道:「好漢如是要糧食,在下一定給,只是這車馬可是趕腳的命根子呀。」

  「客官放心,我們只要糧食,女人金錢馬車一律不要,再說要上女人得養活,要上銀子也買不到糧食。」

  劉福祿下車差岳群將馬拴好,就把車底倉里的糧食給了他們。

  劉福祿倒還感恩這些劫賊,只要有銀子有馬車還在,他就不相信買不到糧食。

  那些人把劉福祿的糧食搬下車后,除他們在場的每人分些外,還剩下一小袋分給了附近的那些災民,那些災民分到一點點糧食后,還給他們磕頭謝恩。

  「這是一夥什麼人啊。」岳群叫道:「拿我們的糧食顯什麼好。」

  是呀,這是一夥什麼人啊,說響馬不像響馬,不搶銀錢只搶糧食,還給別人分,這不是明明給我劉福祿穿小鞋嗎?

  岳群跟劉福祿道:「要不我們就去鎮上報官吧?」

  劉福祿道:「那也不濟事,人已經走了,報了官反而我們要耽擱行程,趕快上路吧,到路上再想辦法買點糧食。」

  第二天天黑到了天津。客棧里的人員見班主來了,都是著急忙慌的張羅著給班主接風。

  劉福祿哪有心思吃喝,劈頭就問:「如意班沒來?」

  他們答:「沒來。」

  看來就沒到這個方向,一定是往家裡走了,他們走成兩岔了。

  一晚上劉福祿睡不著,急待天明上路尋找戲班。想到來時他們發生的事情,這如意班那麼長的隊伍還有不遇事的?

  「這裡災情是不是比我們那裡強一點?」劉福祿問,他們來的時候只是看到外地來這裡逃荒的,沒見本地的難民。

  「強是強一點,秋後收到半成秋,聽說我們那裡顆粒未收?」

  劉福祿點點頭。

  晚上睡不著,劉福祿就出來客房,望著西南方向禁不住想起了妻子趙英子,兒子劉保金還有兩個雙胞胎女兒。

  悔不該讓戲班把他們帶走,其實那個時候就有了要鬧天災的跡象,沒想到是連年旱災沒有過頭。

  忽然他發現馬車的周圍有人影在晃動,他還以為是岳群起來了,就往那走,只見那人一晃就不見了。

  劉福祿問一聲:「誰?」

  那人沒答應。

  這時,店小二開門出來,隨即岳群也出來了,看到班主就問:「怎了班主?」

  「有賊?」

  「啥賊?」

  「在車旁鬼鬼祟祟,一晃就不見了。」

  「是不是救急隊的?」店小二道。

  「什麼救急隊?」劉福祿問。

  「就是打劫上富人的糧食救濟逃荒的人的組織。其實就是本地組織的囤積居奇盲抬糧價的響馬。」

  「各地不是貼有府衙告示?」岳群道。

  「哪能算啥,那只是貼給那些逃荒來的難民看的,即是他們有那個膽也沒有那個氣力。」店小二道。

  「前天我們可能就是遇到這些人了。」岳群看著班主道。

  劉福祿點點頭。

  「原來他們就是在店裡尋找客源的。我去找來他們問問。」岳群道。

  「不必了,我們已經被搶了,再說這些地頭蛇誰能惹得起,這裡可是我們如意班的客棧,我們痛快了走了,他們怎麼在這裡再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們上路了,出來天津閘口一帶,有難民在一個地方領粥吃,聽說是教堂里的洋人在賑災施粥。

  在另一個地方也是天主教在收留難民兒童。許多逃難來的家長就把自己的孩子交於洋人,讓他們收留,給飯吃給衣穿還教學文化。

  不一會見幾個士紳模樣的先生過來勸說災民,讓他們不要上了洋人的圈套,他們是以賑災為幌子來腐蝕拉攏我們,這是他們的陰謀,如有子女者更應該謹慎而為之,不要讓孩子被教主誘騙了去,是民心流失,道教橫行。

  我們餓死尚是小事,被洋人把心肝摘去才是大患。特別是兒童,他們智識未開,情竇未通,容易被異族蠱惑。若被洋人驅入「陷阱」之中,再也不能重新做人,我們要做有血氣的人,要有民族之氣節。

  「是啊,那年天津教案,不是無數兒童被洋人挖去心肝了嗎?」還有的人這樣添油加醋。

  有的人聽了他們這些話就把剛剛送進去的孩子要回來了,還有的將粥倒掉,毅然餓著肚子上路而去。

  劉福祿摸摸從客棧補滿的車倉,心裡不知是一種什麼滋味。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