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同知大人一兩銀子也沒要
馮光道也是時運不濟,此行來京正趕上捻軍經山西、河南進入河北,進抵天津,京師宣布戒嚴!調動洋槍隊來助戰鎮壓反賊。恰又是他在邯鄲被人認出被追剿,此事報於上面,就直接連累了父親鹽運使大人馮弘儒。
這件事情還得從馮弘儒的副職鹽運副說起,這個人叫秦思已,是江南一帶人,早對這個鹽運使的肥差眼紅,只是這馮弘儒是一個清官,難以將他拖入泥潭,就只好等待時機。
這次有報,他兒子在邯鄲被捉拿,一說是逃跑一說是亂槍打死,總之兒子是反賊,父親自然要受連累。便跟一些同僚將馮弘儒參至衙門受審。
馮光道五日內方進得京城,小心謹慎的赤崗這次不再讓公子冒險了。便找個客棧住下,他一個人前往馮弘儒家,打探情況。
赤崗按照地址找到了馮府,府里有馮光道的母親馮夫人及眾妾,她們說老爺被抓進衙門問事。她們問馮光道,赤崗說在客棧暫住。
馮夫人道:「千萬不要讓馮光道露頭,就讓他在客棧住著,待事情平息了好來馮府。」
赤崗問:「馮大人可有事?」
夫人道:「老爺做事一貫謹慎,這回認定是遭小人陷害,但願無事。」
馮弘儒在京城是一個受人尊重的好官,兒子馮光道的事早年由於自己管束不嚴造成他誤入太平軍,還好沒有參加什麼大的運動,后太平軍平息自己又在家鄉舉旗造反,多虧潞府知事幫忙,給他們平反。
如今,前事又發,將他連累,也在情理之中。馮光道的事情不少同僚都清楚,已經被官府平反,按理是不會再追究的。只要由當地官府將平反之事奏明就會沒事。
不過這也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得有銀子打點,現在捻軍正在京城造反,朝里的親王、大臣、總督、巡撫、侍郎、將軍都親自參加了平息叛亂的戰鬥,這個時候,稍微不慎就會跟捻軍卷在一起。
馮弘儒要說做鹽運使這個肥差該是個有錢的,可馮夫人知道馮弘儒沒有交給她多少錢,有也即是自己的那點薪水。要打這個官司不用說上下打點,就是來回跑路也需要很多銀子。
赤崗聽了馮夫人的話,就回客棧告訴了馮光道,思量片刻就是弄錢也得回去想辦法,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哪裡打點錢去。
馮光道因為他讓父親受到牽連很慚愧,決定回家給父親湊錢。
赤崗跟在臨洺關不一樣,登記有一間客房,這回是登記有兩間客房,趕車老馬還在馬房裡,他也沒問尤二小姐住那間房,自己就單獨住了一間房。
因心裡都有事,簡單吃點便飯就各自回房了。尤二小姐就一直跟著馮光道,給他鋪被子放帷帳,伺候的閱貼。在外面也不像家裡那樣居次,還怕別人看見,說是媳婦還沒有過門,讓人笑話。
馮光道哪好意思,不知道該怎樣安置,便埋怨赤崗誠心捉弄他們。也不好意思找他再登記一間客房,那晚在客棧不是就在人家床上睡得?還講究什麼。
尤二見狀,就主動過去給他解扣子脫衣服,馮光道便沒再推脫。嘴裡只是喃喃:「這個赤崗,看天明怎收拾你。」
尤二不知道他有心事,睡不著便找話題:「聽赤崗說你還沒有過門?這次是來見父母談論你的婚事的?」
「嗯。」
「那我是趕巧了,一齊跟夫人進門?」
「嗯。」
她說話,馮光道只是嗯,尤二還以為他是生她的氣,頭扭一邊就再不吭聲了。
第二日一大早,四人就坐馬車回去了,三日後經過永年縣到了尤二小姐客棧住下。
晚上尤二跟父親尤太說了馮光道父親的事,尤太就把自己積攢的全部家當給了小姐:「如今你已是馮家的人了,就給老公公救急用吧,我一個老光棍就是討吃要飯也餓不死。」
天明馮光道接過尤太的銀子,熱淚盈眶,想不到老人家還是如此的仗義,便給尤太下跪磕頭道:「父親大人慷慨,孩兒帶父親謝謝您的大恩,如不嫌棄就到我家鄉游風約去吧,那裡雖然不比這裡寬敞可到是花紅柳綠,風景獨好,悠閑自在,在外稱世外桃源,可享受老年快樂。」
「好好好,待我不開店了,就把店鋪賣了,跟上二閨女到你府上當個家院看家護院去。」
又三日到了游風約。眾弟兄聽說馮大人有難,紛紛捐助,李三太還將此事告訴給了趙府趙秀芝,趙秀芝又告訴給父親,趙員外已經知道了三小姐的心思,也很樂意跟馮家攀親,當年四小姐英子陰差陽錯已經把此事給錯過了。
膝下四個閨女,都讓他費心,老大自不必說,老二給扈總爺做了小妾又跑了,雖然扈爺沒有對他趙家怎麼樣,可一直是提心弔膽的怕扈爺給他找茬。這回就一個三閨女了,任憑她怎麼樣吧,好歹馮家是個京官,又是明媒正娶。
如今馮大人有難了,不用說閨女還是人家未過門的媳婦,就是單憑馮老爺一直對他生意上的照顧也理應幫助。於是到柜上拿些銀子差家院劉六送去。
銀錢湊的不少,就先到潞府找同知大人出具個證明,同知大人跟馮大人在省里就關係很好,又知道他是清官,他們又是本鄉本土的,當年馮光道的事,他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使大事變小,小事化了。現在馮大人有事了,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吧,保住一個鄉里京官,日後到京城辦事也有個照應。
同知大人一兩銀子也沒有要,怎樣拿上去還怎樣拿回來,馮光道跟眾弟兄甚是感激,即日便赴京城。到達京城衙門在馮弘儒眾同僚的幫助下,經過上下打點,將潞府的文帖遞上去,馮弘儒即相安無事。
經過一番挫折,馮弘儒也感覺筋疲力盡了,就想回鄉一趟給兒子完完婚事,答謝答謝那些慷慨解囊幫助他馮家的人。
劉福祿的戲班組織起來了,取名「如意班」,在遙鎮義演了整整七天,由於演員陣容強大,服裝道具燈光幕布等一切都是新的,看戲的慕名而來,驚動了潞府整個縣域百姓,本來新意班就在潞府名列前茅,又聽說新意班的名角都到了如意班。
最主要的是趙英子和趙秀蘋姐妹打頭牌,這在當前是最稀罕的事,雖然她們還是女扮男裝,但是扮演青衣、花旦時那種優美自然,活潑開朗,溫柔潑辣的表情真是演的淋漓盡致,讓觀眾更加青睞,回憶綿綿,經久不息。
接到請帖,游風約馮光道要舉行大婚了,他這個深得游風約各位師父義士幫助的新成立的如意班,讓他劉福祿耿耿於懷,他要帶領如意班全體奔赴游風約為馮光道義演助興,祝賀馮光道大婚。
馮光道迎娶的是潞府趙員外的三小姐,以當時的風俗禁忌,被逐出家門的趙英子和給人當了小妾的趙秀蘋是不能邀請為自己的姐妹大婚來祝賀了,這些消息還是她們聽劉福祿說的。
既然面都不能露了,這去游風約當主角唱戲還能去嗎?
劉福祿當然知道這舉行大婚的就是他的三大姨子,這次要去演出就是他的媳婦和二大姨子還有他們兩個。一家人都不能相認。
可是還得去,不能不去,真相大白也是遲早的事,大家等待看的就是英子和秀蘋這兩個主角,這主角不去了,馮光道和眾師父們那啃?
「不是都有藝名嗎?在舞台上誰知道我們這些抹眉畫臉長衣短褂的戲角的本來面目?」靳義堂道:「我們如意班還想在那一帶開開市場呢。」
趙英子是更不想去了,這去了不單是要面見父母,最主要的是要面見馮光道,上次就幾乎被他認出來。
劉福祿的藝名王壽祿,靳義堂的藝名靳堂衣,趙秀蘋的藝名趙青青,趙英子的藝名劉福兒。他們在開始登台的時候就都是以藝名出演的。
如意班浩浩蕩蕩地開到了游風約新安里,將戲折交於社首李三太,讓社家點劇目寫於虎頭牌上,掛置台柱上,戲班主演都以藝名公告。
馮光道為新安里鄉首大婚,本來就是熱熱鬧鬧前來祝賀的絡繹不絕,現在是剛剛從京師衙門出來的馮鴻儒,更是讓潞安府大大小小官員皆知,紛紛前來賀喜。
劉福祿新成立的如意班就在馮府出來的廣場上搭台,各地官員都要在賀喜期間觀看一場戲,把個如意班吹捧的如易中天般的躥紅。
趙英子和趙秀蘋以自己的藝名出場,還是女扮男裝,就連馮光道忙裡忙外的都沒有認得趙英子,倒是趙員外看出來了,養活了十幾年的兩個女兒那個一舉一動他趙員外能會認錯嗎。
從小兩個女兒就喜愛吹拉彈唱,只是不興女子出頭露面,敗壞風俗,如今兩個女兒一個是私自懷孕被逐出家門,一個是做了人家的小妾逃了出來,現在還能留得一命就是萬幸。
今日見她們都風風光光地站在了舞台上,隨是隱姓埋名,他趙員外的內心還是挺滿意的,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只要她們都會平安無事活的幸福就行。
潞府扈把總也來賀禮了,他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看看趙秀蘋跟趙英子的演出,也要讓大家看看,他扈萬坤不是個看不開的人,他可是讓她們都如願了,不是他扈爺的開恩,她們現在早已是他的階下囚了。為了表達他的誠意,還特意給她們各人送了賞錢。
送賞錢的是扈把總的跟差曹小乙,他是代表扈爺來的,還替扈爺說話:「兩位姐姐儘管開心演出,記住扈爺的好就行,扈爺也不會說穿你們的。我曹小乙更是佩服兩位姐姐,如日後有用得著小的,儘管吩咐,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趙秀蘋當然要感激這位扈爺的,她還是沒到時候,人的心也是肉長的,她懂得這次扈爺對她的大恩大德,要不,不但她們姐妹會遭到不幸,就連她們的父親也要遭到連累。
於是趙秀蘋悄聲跟曹小乙道:「小弟放心,請轉告扈爺,我趙秀蘋姐妹是不會忘記他老人家的恩德的,日後必當謝恩,就連你兄弟我們也是很感激的,不會忘記你對我們的幫助的,日後如意班還多有麻煩兄弟的時候,還請兄弟幫忙。」說罷抱著他的頭吻他一下。
曹小乙就像是被蜂蟄了一下,手捂著腮幫子跑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