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殺良冒功
二人正是馮京與馬涼,章飍見到二人,也覺得意外,道:「原來是馮兄、馬兄,二位也要去鄖陽府?」
馮京道:「去分社開會,順便去六扇門審一下採風證,快要過期了。」
他們雖是八卦周刊的採風,但江湖採風也納入了六扇門的監管體系,而之前最大的江湖期刊曉生江湖,因為要堅持採風獨立自由,二十年前被官府取締了。
當聽到章、朱二人去六扇門辦理門派證時,兩人滿臉同情的望著他們,「鄖陽六扇門的王總捕頭可不是好相與的主兒,貪財又好色,你倆得有心理準備。」
由於是熟人,馮京與他們閑聊起來,旅途也不太寂寞。章飍見他們臉色不太好,問其原因,原來是這段時間他們跟蹤報導太極門道祖聖典之事,傳回去的稿子總採風十分不滿,估計回去要挨罵了。
馬涼,一直在皺著眉頭考慮事情,過了片刻,他道,「老馮,青木那篇稿子,回去你再改改,加上門內師兄、師妹們的一些訪談,或許能更出效果。」
章飍問,「青木?」
馮京道:「可不是?以前太極門,除了乾坤道長,幾乎沒別人的份兒,可這次一反常態,破天荒要給青木少俠加了幾個通稿,據說是太極門下一任的掌教備選,準備在江湖上給他造勢了。」
「這樣也行?」
「怎麼不行?什麼武林四公子、江湖四大美女,江南三傑、中原五俠,這些名號都是我們給捧起來,才在江湖上傳開的,若論捧人的能力,我們八卦周刊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章飍贊道:「捧誰誰火,厲害,厲害!」
馮京道:「有些人是真厲害,但有些人嘛,我就不點名了,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章飍八卦心起,想讓他給透露幾個內幕消息,將來行走江湖,柿子得挑軟的捏不是?
嘩啦!
郵車壓到了一塊石頭,顛簸的厲害,結果散架了。
眾人下車,對老馬夫抱怨道:「你就光顧著賺錢,硬往車上塞人,這下好了,連一半路都沒到。」
那老馬夫卻一臉戒備,把老馬解下車椽,翻身上馬,騎馬跑了。
怎麼回事?
六個江湖悍匪,手持刀械,沖了出來,將眾人攔在路中央。
章飍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遇到劫匪了!
眾人嚇得大驚失色。
這些人披頭散髮,身穿虎皮狼皮,蓬頭垢面,模樣不善。
一瘦弱豆芽的漢子,趿拉著一雙破鞋,跑了過來。章飍目測此人不足八十斤,小跑起來東倒西歪。
只見他厲聲道:「呔,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啪!」
為首男子一巴掌呼了過去,「就你這水平,你給我栽條路出來試試,業務不熟練啊。重新說!」
「各位旅客,前方是收費站,請排好隊,有序交錢。」
寇首拎著刀,來到眾人面前,道:「我們是陽春山的好漢,在這裡等候各位多時,不過你們放寬心,我們只謀財,不害命,只要交夠錢,我們便會放行。盜亦有道,我們一個人頭收一兩。」
豆芽道:「老大,一兩會不會太多?」
「有多無少。」
眾人臉色蒼白,紛紛道:「我們只是窮苦百姓,身上沒錢。」
「沒錢,就把你們丟山谷里喂狼。」
眾人膽戰心驚。
章飍問馮京,「你江湖經驗多,怎麼辦?」
馮京道,「怎麼辦,花錢買平安唄。」
馮京上前道,「各位好漢,在下江湖八卦周刊採風馮京,不如放我們一馬,交個朋友,回頭在八卦周刊上幫兩位好漢寫篇通稿,幫各位揚名。」
豆芽漢子道:「這法子不錯。」
寇首一沉臉,「怎得,還想當明星劫匪不成?你這是怕官府找不到咱們?」
豆芽連低不語。
「少他媽廢話,給錢過去,不給錢要命。」
馮京、馬涼沒辦法,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又道,「給張收條,多寫點,我們回去找總採風貼出來。」
寇首一瞪眼,怒道,「要不要把我們地址也寫上?」
馮京連道,「不必,不必。」
兩人交了錢,與章、朱二人道,「我們兄弟先行一步了。」說罷,一溜小跑,消失在視線之外。
匪首道:「其他人都綁起來。」
其他人都嚇傻了,有人對章、朱二人道,「你們不是江湖什麼門的門主嗎,若能出手保住我們性命,我們願意每人出一百文。」
眾人紛紛附和。
章飍、朱五斤初出江湖,路見不平,行俠仗義,乃俠之本分,於是答應下來。
「這兩位大名鼎鼎的江湖高手,他代表我們與你談判。」
匪首看二人年紀不大,「你叫大名,你叫鼎鼎?年紀不大,嘴邊毛還沒長全呢,還自稱大俠。素素報上名來,本人專宰大俠。」
朱五斤道,「在下姓倪,名大業。」
匪首聞言,怒道:「找死!」
一刀向朱五斤砍了過來。
朱五斤與章飍二人看了一眼,同時出手,這些人本就是烏合之眾,三下五除二,把他們打倒在地,又找來繩子,將他們捆在了樹上。
眾人道:「多謝兩位恩公搭救。」
朱五斤道,「我們救你們,是為了錢,每人一百文,你們說好的。」
「收錢?身為大俠,懲惡揚善,行俠仗義,乃天經地義,若你收錢,跟這些攔路搶劫的匪徒又有什麼分別?」
章飍差點沒氣笑。
真是人嘴兩張皮,怎麼說都有理。
剛才還賣慘,轉過頭來,翻臉不認人了?
朱五斤冷笑一聲,拎刀走向那幾個悍匪,匪首見狀,以為要殺人滅口,連連求饒,朱五斤一刀劈下,將繩索砍斷,對他們道,「這裡的事,我們不管了。」
眾人頓時慌了,紛紛阻止,極不甘情願的把錢交了。
兩人收了大約一貫錢。
先前給朱五斤張羅親事的大嬸兒道,「小夥子,沒看出來,手底下還有功夫,這門親事啊,我可是說定了。大極門,對吧,等回頭我就安排。」
朱五斤哭笑不得。
沒多時,又聽到馬蹄聲響,聽對方來勢洶洶,足足有二十匹馬。匪首冷笑,「我們的老大來了,你若識相,把我們放了,或許能留你一命。」
眾人嚇得蜷縮一團。
二十多騎盜匪來到此處,揮舞著刀劍,將眾人圍在一起。章飍看到為首之人,朴刀獨眼,一個刀疤從左額劃到右頰,容貌十分恐怖,發出桀桀怪笑。
眾人剛離狼口,又入虎穴,指著章朱二人,道:「好漢饒命,這件事與我們無關,都是這兩人乾的好事!」
朱五斤心中直冒涼氣。
「都說江湖險惡,人心更險,起初有些懷疑,今日算是開眼了。」
「老五,幾個百姓都搞不定,真是給我們陽春幫丟臉。」
剛才那寇首道,「點子扎手,撇忽著了道,挂彩了。」
刀疤臉怒氣沖沖對章飍道,「敢傷我兄弟,找死!」
一夾馬腹,大長朴刀架起,催馬向章飍沖了過來。
章飍在太極門學藝兩年,這幾日又學了流星劍法,武功突飛猛進,又怎會把幾個剪徑蟊賊放在眼中,眼見馬沖了過來,朴刀兜頭劈來,他一個閃身,猛然發力,一拳擊中馬頭。
嘶!
那馬忽然撲倒在地,那刀疤臉失去重心,朴刀脫手,從馬上跌落。
噗!
朴刀落地,正扎入他那隻獨眼之內,登時斃命。
眾匪見老大被殺,哪裡敢戀戰,紛紛四處逃竄,只留下疤臉獨眼的屍體橫在路邊,鮮血染紅一地。
危機解除。
正當他們鬆口氣時,又見遠方旌旗招展,烏壓壓有兩百多人向這邊沖了過來。
眾人的心又懸在嗓子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怎麼倒霉事兒都讓他們碰到了?
當看清來人身穿盔甲,再看服裝,是大明官兵之時,眾人紛紛喊了出來,「是官府的人!」
終於得救了!
他們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為首將領,策馬來到眾人身前,「本將軍乃鄖陽守備軍副統領周琦,得知近日有匪寇出沒,奉守備大人之命,前來陽春山剿匪,你們可有線索?」
一人指著地上屍體,道:「此人就是陽春幫匪寇頭子,已被兩位少俠所殺。」
另有人跳出來反對道,「不對,這兩人分明與盜寇是一夥的,他們串通好在這裡打家劫舍,幸虧大人來得及時,否則我們怕是要都死在這裡了。」
眾人連連附和。
那大嬸道,「這倆小伙剛救了我們性命,你們怎麼是非不分呢?」
「救命?」那人道:「救命還會收錢?分明是跟盜寇串通好了,來唱紅白臉,幸虧大人來得及時,否則我們都要被他們騙了!」
章飍、朱五斤氣得渾身發抖,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先前還求他們出手,如今反過來倒打一耙,恩將仇報,這種人怎值得去救?
「周統領,聽我們解釋。」
那周統領厲聲道:「有何可解釋的,人證物證俱在,來人,將二人押下,今日出師大捷,回去給各位請功!」
眾官兵轟然應下。
一名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校尉站出來道:「周統領,事未辨明,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楊校尉,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本統領了?」
那校尉兀自道,「屬下建議將先調查清楚再作決斷。」
周琦怒道,「杖刑官,大敵當前,楊衍涼違反軍令,杖打二十。」
「我不服!」
兩名官兵上前,哪裡管他這些,把他押了下去,二十杖下去,將他打得半死。章、朱二人見這統領如此蠻橫,不由為那校尉感到可惜。
「還不將他們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章飍沖朱五斤使了個眼色,示意逃走。
朱五斤深有默契,兩人猛然上前,一人攻向周統領,另一人負責奪馬,那周統領沒料到他們會搶先出手,被攻了個措手不及,被章飍一腳踢下馬。
章飍一拉朱五斤,兩人奪馬而逃。
一屬下看了眼地上的獨眼的屍體,道:「周統領,這趟剿匪,斬獲匪寇一名。」
周琦面色陰沉,這趟出兵,可以在知府大人和守備將軍面前立下軍令狀的,要蕩平陽春幫的悍匪,只殺一個人,怎麼回去交代?
想到此,他望了一眼獲救的眾人,露出狠厲之色,道:「不是一人,是十一人。」
他命人將那校尉押上來,「姓楊的,你幾次三番忤逆於本統領,本應軍法處置,但我有愛才之心,如今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啪!
一把刀落在楊校尉面前。
「撿起刀,將這些陽春幫的賊寇全部殺掉。」
楊校尉目露慍色,他怎麼也沒料到,周琦竟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他擦了擦嘴角鮮血,厲聲道:「我楊衍涼生為明人,加入大明官軍,不求建功立業,只為替國殺敵,為守護疆土,為保百姓平安。讓我殺良冒功,對不起,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