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禍水東引
章飍看到二人有些眼熟,心說不正是剛被騙了五百文的那兩個傻子嗎?雖說他被太極門除名,但總歸也有同門之誼,況且兩人又沒做為非作歹之事,只是不小心誤入回龍觀,要是平白無故被老太監殺死,那就有些不妙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現在他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然一顆俠義心腸,讓他不能見死不救。
心念至此,章飍喊道:「且慢。」
「窺探朝廷隱私,圖謀不軌,其心可誅,其罪當死。」
章飍正色道:「你不能殺二人。」
高公公冷冷道,「咱家殺幾個人,什麼時候輪得著你來指手畫腳?」
章飍打個哈哈,使出馬屁神功,「素聞高公公宅心仁厚、武功高強,死在你手下的人,要麼是大奸大惡之徒,要麼非是無名之輩。這二人是太極門外門弟子,武功又不高,要是這麼死了,傳到江湖上,豈不有損公公威名?」
一番話,連消帶打。
高公公知道他在拍馬屁,這番話落入耳中依舊舒坦至極,不由笑道,「章……飍,對吧,咱家有些喜歡你了。」
章飍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擺手,「高公公,在下是正宗的鋼鐵直男,不好那口兒!」
高公公兀自道,「若你不想弄大極門,不如拜咱家為師,回京城,咱家讓你一步登天!」
章飍心中腹誹,你個死太監,臭人妖,老子堂堂男子漢,又怎麼學你做沒卵子的太監,還一步登天呢,不被族人罵死才怪,臉上卻堆笑道,「高公公真是抬舉在下,在下這不還要把大極門辦下去嘛。」
「也罷,這二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章飍道:「大極門才成立沒幾日,人丁單薄,門內還缺幾個做雜活兒的夥計。再說,小皇子要習武,總得要找幾個人肉沙包不是?不如就把他們招入大極門,充實壯大我們門派。」
高公公一聽有道理,於是詢問東方、諸葛二人。二人早已被黃一刀等人氣勢嚇傻,忙不迭答應下來,高公公殺心這才消散。他將章飍喊來,問道,「今後知道該怎麼做吧?」
章飍拍胸脯,「公公放心,從明天起,我便開始傳授小皇子武功,聞雞起舞,日落而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用四年,必將他培養成江湖頂尖高手。」
「嗯?」
「不對嗎?」
「大錯特錯!」高公公淡淡道,「習武就算了,吃喝嫖賭,條件允許的話,可以學學。還有,眼睛看緊點,他做的事,說的話,要聽在耳中,記在心上,定期給咱家寫信,彙報他的狀況,等過個一年半載……」
說到此處,高公公略一停頓,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低聲道,「這是一瓶斷腸散,無色無味,見血封喉,找機會放在他的食物中……」
章飍心中咯噔一下,臉色大變,「謀殺皇子,這可是重罪。」
高公公臉色陰冷,「你可以用章家莊全庄人的性命來試試,咱家有沒有這個耐心。」
章飍心中如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湧上心頭。高公公用家族中人性命來威脅他,可偏偏他又無力反擊,心中生出一股無力感。
「有困難嘛?」
章飍點頭,「有。」
「有困難要做,沒困難製造困難也要做!」高公公眼神一冷,「此事若泄露出半點風聲,咱家會派人血洗章家莊。」
「他們都是無辜的百姓,你不能無法無天。」
「咱家說無辜,便是無辜。咱家說他們圖謀造反,他們就是叛逆之人,其中道理,相信你應該能明白。」
章飍知道,自己惹麻煩了。
天大的麻煩。
可他有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高公公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咱家恩怨分明,你給咱家辦事,到時候好處少不了你的。」
黃一刀前來道,「九千歲,馬車已備好。」
高公公對章飍道,「咱家把人交給你,接下來怎麼做,看你了。黃將軍,咱們回了。」
章飍喊道,「慢著!」
高公公有些不耐煩,「還有何事?」
「如今四皇子城我大極門徒,四年的學費,是不是該交一下了?」
帶壞小皇子的事不是當務之急,問題在於他與武老道本就有一頓沒一頓,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吃飯的嘴,這才是最令人頭疼的事。
「多少錢?」
「一年二十兩,四年共計八十兩,四捨五入,再給你打個折,取個整數,就收你一百兩吧。」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既然他們有求於他,章飍乾脆獅子大開口,直接喊出一百兩的「天價」。
反正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高公公沒料到章飍會提這個要求,向來都是別人送他銀兩,他何時給過別人錢?再說,他出門前簇后擁,根本沒有帶錢的習慣,對黃一刀道,「黃將軍,你先替咱家墊一下。」
黃一刀有些猶豫。
高遠以狠辣著稱,但在朝中更以貪財聞名,朝中的那些百官,幾乎都受到過他的勒索。
借給他錢,豈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怎麼,怕咱家不還?」
黃一刀一咬牙,大不了回去路上一分錢不花,凜然道:「屬下,沒帶錢。」
高遠眼神中露出一股嘲諷之色,搖搖頭,道:「也罷,咱家也沒帶錢。這串念珠是你們鄖陽知府謝知春送我的,你拿去找他討學費吧。」
送走瘟神,章飍長舒一口氣。
兩個時辰功夫,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彷彿如同一場夢,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
東方、諸葛滿臉頹然,坐在大殿角落,以他們的年紀,一時還無法接受得了這些事。
小皇子朱五斤面色清冷,看著章飍的眼神極不友善。
他們各懷心事,誰也不曾說話。
雨一直下,氣氛不太融洽。
章飍來到朱五斤身前,幫他取下嘴中破布。
朱五斤怒道,「快點放了小爺,否則小爺將你五馬分……」
章飍又要去給他塞布條,朱五斤一口咬在他手上,痛得章飍呲牙咧嘴,「鬆開!」
朱五斤哪裡肯聽,章飍強行掰開他嘴,將布條重新塞進去,「你屬狗的嘛?看來那死人妖把你嘴封上是不無道理的。從現在起,你算我大極門中人,以後老子就是你師父,別把你皇宮的臭毛病帶到回龍觀,不管用,明白嘛?」
朱五斤氣得鼻子冒煙。
「你還瞪我,老子被你害慘了知道不。」
章飍準備讓他吃點苦頭,將他晾在一邊,又來到東方包子、諸葛鹹魚二人身前。二人遭到了一頓毒打,有氣無力,剛才大殿光線昏暗,這才認出章飍,「是你?」
章飍笑道,「白天騙了你們五百文,現在救了你們兩條命,每人都是二百五,划算的很,咱們兩不相欠了。」
東方包子道,「多謝兄台搭救。」
「你們怎麼會被抓到這裡?」
東方包子、諸葛鹹魚二人旋即將奉師兄之命,前來找大極門麻煩,結果被朝廷禁軍抓起來之事,與章飍一一道來。
章飍聞言,「你們來找章三瘋麻煩?」
「兄台認識他?」
章飍恨聲道,「豈止認識,我馮京與章三瘋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剝他皮!今日遇到二位,真是巧了。」
諸葛鹹魚咋舌,「這是殺父奪妻之恨啊,我們只奉命來揍他一頓,警告他下,不要打著大極門稱號招搖撞騙。」
章飍道,「那可不行,想想,要不是他,你們會慘遭毒打,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今日蒼天有眼,他終於落在我們手上了,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他站起身,指著朱五斤,「章三瘋,你害我們兄弟差點丟了性命,兩位兄弟,扁他!」
東方包子、諸葛鹹魚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聽到這句話,哪裡還肯客氣,衝到朱五斤身前,將他一頓拳打腳踢。
大殿內充滿著活潑的空氣。
兩人打累了,坐在地上喘氣。
武道人推門而入。
「武老道,你死哪裡去了?」
武道人嘿嘿笑道,「對不住,上午吃多了,去了一趟大號,人呢,走了嗎?錢呢,到手了嘛?」
章飍沒好氣道:「咱倆餓了兩天肚子了,拜託,就算撒謊也要認真點。」
「我早上偷吃了藏在瓦罐里的半個窩頭嘛。」
「我們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章飍將先前大殿發生之事與武道人說了一遍,武道人只是哦了一聲,不以為然,收了徒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章飍見他氣色不好,奇問,「怎得你褲子上有這麼多破洞?咦,你手指怎麼了?我記得砸地不是這根啊?」
章飍一把抓住武道人手,發現他五根手指都腫了起來,如嬰兒手臂一般。
武道人抽回手,「估計是傳染了吧。」
他有些疲倦,「你們先聊,乏了,我去後殿休息下。」
東方包子、諸葛鹹魚完成師門囑託,對章飍道,「馮京兄弟,我們事也辦了,氣也出了,這就回師門復命,他日有機會一起喝酒。今日發生之事,還請保密。」
他們迫於高公公淫威,立下誓言,但江湖人嘛,誓言又不能當飯吃,說說就得了。
送走二人,章飍對朱五斤道,「這下老實點不?」
……
後殿。
武道人盤膝而坐,臉色蒼白,一團紫氣纏繞在他身上,不多時,口中噴出一口黑血。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指,纏繞在上面的黑氣已消退,低語道,「這死太監的玄冥指,能名列奇功絕藝榜第三,果然有些道行,要不是小混蛋砸折了我食指,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不過,吃了我三指,沒有個一年半載,死太監休想再禍害人間了。」
低頭再看褲子,搖頭嘆氣,去找針線縫補上面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