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連眠覺得楊宜欣留守邊關主持大局更好,戰事才停恐有不安分的趁機惹事,還有尹新夏需要派人去接回,但楊宜欣表示這些都不是問題,倒是連眠領軍名不正言不順,就這麼回朝太容易被有心人說三道四,所以這趟回朝,明面上由楊宜欣領隊。
現下,連眠很慶幸當時接納了楊宜欣的建議。
「殿下。」
連眠目光從岳塵飛消失的方向挪回,沒時間細說,只能草草交代楊宜欣:「我只信你,今夜還得勞煩你,一定要盯牢岳塵飛。千萬別叫他出了意外!」
楊宜欣心領神會,應了聲「殿下放心」,當即轉頭追著岳塵飛離去的方向而去。
「楊將軍!」尹一之從連眠身旁探出半個身子,也喊楊宜欣,但不同於連眠,他是醋海翻浪,酸連眠首要的還是在乎岳塵飛會不會出意外,所以他喊楊宜欣留步,不許去追那岳塵飛。
因為是尹一之出聲喊她,楊宜欣不得不停步,先看看尹一之,再看看連眠,臉上現出為難。
連眠沒讓楊宜欣為難太久,一掌將身旁的尹一之推回房裡,沖楊宜欣點點頭,「麻煩你了。」隨即跟著退回房裡,還關上了門。
楊宜欣看了房門一眼,轉身快速離去。
房裡,尹一之踉蹌倒退幾步才穩住身體,站定一抬眼,見到連眠轉身看來,紅著眼便是醋海翻浪,「你就這般擔心他么,竟還讓楊將軍出馬護他!四殿下還沒死呢,他就這般迫不及待的另投她懷!這種人真是枉讀多年聖賢書,可笑王城中那麼多人推崇他,推崇的竟就是這種品行的人,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尹一之想起了當初整個王城流傳的話語,三殿下郭琳琅如何愛慕岳塵飛,鬧出了多少笑話,做出了多少傻事。當初是郭琳琅主動,如今主動的人變成了岳塵飛,可不管是誰主動,尹一之都一樣難受。如果是從前也就罷了,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他做不到賢惠大度,無法包容妻子府中有多名夫郎。
那人還是岳塵飛,更不成!
連眠無奈的看著他,「你別鬧了。」隔音效果又不好,這麼大嗓門,不知道又要讓多少人聽壁角。
鬧?他這般認真,在她眼裡不過是鬧?
尹一之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等看的久了,他的不敢置信又全數轉成了委屈,通紅著眼眶盯著連眠說:「你說我妒夫也好,悍夫也罷,只要我還是你夫郎的一天,我絕不會同意你收了他!」
連眠:「……」
嘆了一聲氣,連眠無奈的說:「你在想些什麼呢。」
尹一之看她表情不似作假,瞬間遲疑起來,「你的意思,你不會收了他?」
「從未想過!」不想讓他糾纏這個問題,連眠乾脆把話說絕了。
尹一之:「……」真的嗎?不太相信,但是……,心裡好像信了,還覺得有點兒高興。
連眠揉揉額角,對他說:「回去睡覺吧,明天還得趕路。」
尹一之剛開心一點兒的心情瞬間又被抹平,就這麼急不可耐的趕他走?就這麼不願與他多處片刻?是還等著岳塵飛迴轉來嗎?
暴躁心情又冒出來,尹一之轉身往床榻方向走,自顧自的解起外衫,還道:「我睡這裡。」
等外衫脫下,人也已經走到了床榻邊,尹一之沒有等到連眠的回應,好奇的轉身一看,連眠除了還是一臉無奈以外,似乎真的沒什麼要說的。
不過在觸及尹一之的視線后,連眠開了口,「好,床榻由你睡吧。」語氣特別的包容。說完后,她走向一旁的貴妃椅。
尹一之一眼看出了她的打算,她這是要讓出床榻,準備自己去睡貴妃椅,就跟之前在桃源村時一樣,將床鋪讓給他,寧願自己打坐一整夜,也不願意有一丁點的接觸。
仿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尹一之腳跟一轉,往門邊走去,「我回自己房間。」
連眠轉頭,看見他已經到了門口,正要開門,立馬出聲叫住他。
尹一之扶住門的手一頓,帶著期待,小心翼翼的看過去,然後就聽連眠說:「外面看戲的人多,你還是將外衣穿妥再出去吧。」雖然她已經快被現代世界熏陶的不是很在意這方面,但尹一之不一樣。
尹一之一怔,期待頓時變失望,外帶了滿心挫敗,快速將外衫穿妥后,他腳步重重地踏出了房間,連帶關門時也用了十足力道,差點把房門給拆了。
連眠:「……」看起來跟大婚那夜似的,像一個沒長大的熊孩子,但不討人厭。
天亮后,大軍整裝繼續回京。
連眠直到隊伍出發后才見到來向她回報情況的楊宜欣。
兩人並騎而行,楊宜欣壓了壓聲音,對連眠說:「殿下料事如神。昨夜那位岳夫郎回了四殿下房間后,至後半夜果真要尋短見,幸而讓末將攔了下來。」
昨晚上岳塵飛鬧上吊,幸而楊宜欣一直在外盯梢,一發現不對勁,立馬衝進去救下了人,岳塵飛沒死成,如今和郭琳玥一人一車,也不待一塊兒了。
於是,原本只兩輛馬車的傷員,如今變成了三輛。岳塵飛雖然沒死成,但傷了脖頸,這幾天不宜露面,何況他昨夜從連眠房間里跑出來被那麼多人看到,也實在沒臉再出現人前。
連眠沖楊宜欣點點頭,想了下又說:「他一人一車?還是小心注意為好,別讓他一人待著,萬一在車裡尋死。」
楊宜欣忙道:「殿下放心,末將點了人看著,車內車外都有人看著,絕不是渾水摸魚的人。」
連眠更加滿意,「辛苦了。」
楊宜欣說應該的,視線往一旁瞥了瞥后,換了語氣說:「末將聽聞昨夜小公子與殿下起了爭執。」
連眠聽完,順著剛才楊宜欣瞥過視線的方向看去,瞧見了木著一張臉的尹一之。
尹一之敏感地發現了連眠的視線,回望過來,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臉色給連眠看,糾結的擰起一雙眉毛。
那模樣好像遇到什麼世紀難題一樣,可太難了。
雖然很不應該,但看到他的表情,連眠就是有點忍不住想要笑,耳畔又傳來楊宜欣的話音,「小公子自小都被末將等寵愛著,說是將軍之子,更是我等之子。若小公子哪裡過了火,還望殿下莫與小公子計較。」
連眠將視線撤回來,重新看向了楊宜欣。
楊宜欣說完了話,正對著她笑,見連眠看過來了,笑意又擴大了一圈,眼神鼓勵的又道:「末將都看在眼裡呢,殿下與小公子感情甚好,所以啊,可別被有心人士趁機佔了便宜。」岳塵飛在她眼裡就是那個別有用心的人。
尹一之的母親和長姐都沒了,從小看他長大的軍中將領們也沒了好幾位,楊宜欣平日不說,恪守著上下禮儀,但其實也是非常在乎尹一之,當然,夫妻感情生活也在操心之列。自家的孩子,怎麼能讓外邊人欺負呢?
連眠在楊宜欣的笑意里,理解了她話里意思。但怎麼說呢?不太好說啊。
她只能選擇看向天空。
楊宜欣卻一臉期待,一直盯著她,等了很久沒見連眠說話,還喊了她一聲,那架勢,就像個勸架的熱心長輩,非要小輩承諾夫妻感情沒有問題,就算有,也立馬就能床頭吵架床尾和。
連眠繼續看天,不過這次說話了,她說:「大道無上,我好像又悟了一層。」
楊宜欣:「啊?」
連眠收回看天的視線,看向楊宜欣,說:「要儘早趕回王城。」
「是。」剛才明明說的不是這句,但楊宜欣選擇不拆穿連眠故意岔開話題,年輕人嘛,得給點面子。
接下來這一路,因為楊宜欣的人看的緊,岳塵飛沒什麼尋短見的時機,而且也沒和郭琳玥有什麼獨處的機會了,連眠不讓,所以兩人均是安分。
尹一之起初糾結不知道該擺什麼態度面對連眠,是以都沒往連眠面前湊,就這麼開始了毫無道理的冷戰期。
可他到底不習慣這種模式,也不是真的不想理連眠,加上楊宜欣幾番有意圓場,沒兩天,連眠一主動和他說話,他又恢復過來了。
連眠:可真是太好哄了。.……也不對,她都沒哄。
只能說尹一之真是個好孩子。
王城很快到了,女君特地派了內侍在城門口相迎。可惜不是連眠熟悉的那位內侍。
內侍見過連眠等人後,傳達了女君口諭,召三位皇女入宮,至於領軍的楊宜欣,女君也有口諭,令其先回府休息,稍後再召見,論功行賞。
宣完口諭,內侍揮揮手,有宮人接手了郭琳琪和郭琳玥,這兩位如今還都是傷號,需要特別照料。
相比起來連眠可就自由多了,所以她趁著宮人接手郭琳琪和郭琳玥時,轉頭對尹一之說:「你先回尹府吧。」
尹一之點頭說好,確實該回去一趟。
一眾人在城門口分別,各自向不同地方。
宮內,見女君的地方是連眠來過幾趟的政務殿。
殿內就女君一人,連眠她們進來后,送她們進來的內侍也立馬退出去,殿里就只剩母女四個。
三個皇女里就連眠一個站著的,所以也就她一個如往常一樣對女君行了禮。
女君神色莫測的看了三人很久,就在連眠以為女君還會繼續看很久時,甚至想著是不是該由她來打破這一殿的沉默,早點了解這些事,郭琳琪卻成了打破沉默的第一人。
「今日之景,便是母君想要看到的嗎?」
連眠側眼看向郭琳琪。
郭琳琪垂著頭,剛才的話有點像她的自言自語,如果她沒有將聲音放那麼大的話。
連眠和郭琳琪之間還隔著一個郭琳玥,但郭琳玥保持目視前方,彷彿根本沒聽見郭琳琪說的話。
可是女君聽見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拔高聲質疑問:「你說什麼?」
郭琳琪一反往常的剛,又將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結果可想而知,女君被惹怒了。
連眠不由得又看了眼郭琳琪,自打將郭琳琪救回,郭琳琪一直保持著安靜不多言的狀態,哪怕她已經知道害她的罪魁禍首是誰,回王城這一路又與郭琳玥抬頭不見低頭見,郭琳琪也不曾發難,沒想卻是到了女君面前爆發。
惹怒了女君后,郭琳琪也不垂著頭了,無所畏懼的抬起了頭,沖著女君扯開一道難看的假笑,「母君總是這樣,仗著是女君的身份,隨心所欲。難道我不是您的孩子嗎?您怎麼就能那麼狠心呢?」
「朕狠心?」女君一臉不敢置信的反問。
郭琳琪笑的跟哭一般,「先給我不該有的希望,而後趁機徹底摧毀。母君,您的心怎能那麼偏啊?您疼愛郭琳玥,就一定要摧毀了兒臣嗎?您既然那麼擔心兒臣與她爭,您為什麼不早點明明白白告訴兒臣,讓兒臣別做夢,讓兒臣死了這條心呢?」
女君張張嘴,怒氣發不出來,已經完全被郭琳琪的話堵住,啞了火。
就在這時,郭琳玥忽然出聲:「技不如人,就不要胡扯些別的。」說完,轉頭與郭琳琪對視。
又說:「你不僅技不如人,你也愚蠢至極。罷了,要不是愚蠢,又怎會技不如人呢?」話到最末,郭琳玥的聲音越輕,像是自言呢喃。
但郭琳琪就在她旁邊,全部聽全了。
郭琳琪沒像女君似的怒火高燃,但看郭琳玥的眼神,說不出的陰測測,恨毒了她。
對面的郭琳玥絲毫不在意她的眼神,停頓了一會兒再道:「你就真的以為母君偏心,疼愛我?」
郭琳琪:「什麼、意思?」
女君也跟著瞪大眼,看著郭琳琪,心裡有同樣的問題。她怎敢這樣說?
郭琳玥勾唇,「如果母君真的偏心於我,為何還要給你希望?母君是只給了你希望嗎?不,不是,她也是在給我根本不可能的希望。你再好好看看,我們有誰成為贏家了嗎?」
聽完,郭琳琪怔愣當場。
換個角度思考,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