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這時同宿舍的老陳咳嗽了一下，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既然你們說到東北女人，那我就給你們講一件我親身經曆過的事。”


  朱國銀說：“陳工你快說。”


  老陳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這事過去有十多年了，那是1993年，我在沈陽打工。在那裏認識一個東北妹子，她在廠裏上班，長得小巧玲瓏的。我在外邊租了間房子，她下班後就來給我洗衣、燒飯、打掃衛生，那叫一個勤快呀。那時我新婚不久，老婆在老家，我一個人很寂寞，所以就和那個東北妹子同居了。我當然沒告訴她我已經結婚了，可要命的是，她竟然懷上了我的孩子。我很擔心，正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呢，誰知有一天夜裏她哭哭啼啼地來找我，我說，你咋了？她說陳哥，我不能嫁給你了。我說，為啥呢？她說，我爸撞車了，得把腿據掉，以後我得照顧她，所以我不能跟你去浙江了，我們還是好聚好散吧。說完她嗚嗚痛哭起來，我覺得很對不起她。後來她回到鄉下，嫁給了村裏的一個農民。我見過她兒子的照片，簡直和我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現在念初中了……”


  朱國銀說：“陳工，照你這麽說，東北女人還挺重感情的。”


  老陳說：“其他人我不曉得，反正我遇到的那是個好女人。”


  這時孫一凡不識時務地說了句：“陳工，你當時是有老婆的，還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這不是犯法了麽？”


  朱國銀說：“男女之事，你情我願的，犯哪門子法了？”


  孫一凡心想，和伴侶以外的異性發生關係，那就是在犯罪。


  朱國銀興猶未盡，“孫一凡，你看陳工當年多牛，你在長春呆了四年，咋就不睡幾個東北妞呢？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男的？”


  孫一凡說：“我當然是男的，不信的話我掏出來給你看？”


  “有種你掏出來！”


  孫一凡從口袋裏慢騰騰地掏出了身份證，別看他忠厚老實，偶爾還會幽默一把的。


  聽得多了，他覺得自己是該找個女朋友了，可環視四周，盡是些大老爺們，必須向外發展。


  其實，從他畢業那天起，鎮上就有好幾撥媒人來他家做媒，這可把孫母樂壞了。媒婆們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把那些在紹興城裏的姑娘們吹噓得天花亂墜，都揚言姑娘的父親是大老板，隻要他答應這門親事，馬上給他送房買車，安排工作更是小菜一碟。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她們的意思很明確，讓他去做上門女婿。


  還沒見過麵，就讓他將婚事應承下來，簡直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一樁買賣，賣掉的將是一個男人的尊嚴。他身邊不乏先例，但據說那些“嫁”到城裏的男人們，幾乎沒有不受氣的。


  媒婆們自然沒料到，這在她們看來是天上掉餡餅的美事，孫一凡居然拒絕了，毫無回旋的餘地。那些媒婆們自忖本領了得，不知有多少對夫妻是她們撮合成功的，許多人都上門求著她們呢，可她們卻先後在孫一凡家吃了敗仗。


  這不，鎮上最有名的趙媒婆，也笑嘻嘻地來，氣呼呼地走了。她離開之前丟下一句話：“一凡媽，你勸勸你家一凡，思想放開點，這年頭去做上門女婿沒啥難聽的；不然，我真怕你們孫家會絕了種！”


  孫一凡衝她的背影吼道：“你們家才斷子絕孫呢！”


  孫母批評他：“一凡，你怎麽這麽沒禮貌，趙阿婆好歹也是你的長輩。”


  孫一凡說：“誰讓她詛咒我們家來著呢，哼。”


  “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怎就這麽不開竅，去看看能怎樣，再說了，或許到時你看上人家，人家姑娘還看不上你呢！”


  孫一凡咧開嘴笑道：“那不正好，省得費那事。”


  孫母無奈地說：“你瞧瞧我們家情況，想娶進來很煩難的，現在沒房子誰肯嫁給你呀？”


  “反正我不去入贅！”


  “你這孩子怎這麽倔強呢？”


  “媽，你就別逼我了，行嗎？”


  孫母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村裏有閑人在議論，孫友興家的兒子太清高了，不就念了個破本科麽神氣個屌呢？他家都債台高築了還想娶媳婦？這小子莫不是讀書讀傻掉了吧？這些刺骨的話傳入孫一凡的耳朵，使他萬分惆悵，他心神不寧地坐在水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