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年關將近,附近幾個村的人們都會來鎮上趕集,王叔的服裝店地理位置優越,顧客絡繹不絕。這不,王叔和於母忙得都沒時間回家吃午飯,梓良在小飯店買了外賣,給他們送去。顧客中有人對王叔說:“王老板,聽說你又結婚了,怎麽沒叫我們喝喜酒呢?這是你兒子吧,小夥子長得真不錯。”王叔說:“謝謝誇讚。”顧客說:“走了,生意興隆哈!”王叔說:“承您貴言,慢走哈!歡迎下次再來!”
梓良正低著頭在吃盒飯,王叔覺察到了他臉上的異樣,彎下腰嗬嗬地說:“阿良,你是不是很瞧不起生意人的這套?”
“我可沒說哦。”
“生意人就得靠這張笑臉吃飯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叔,快吃飯吧,飯菜快涼了。”
都臘月二十七了,孫一凡的母親在院子裏晾衣服,嘴中呢喃著什麽。煤爐上正在燒水,待燒開後,就將那隻“嘎嘎”叫的呆婆鴨殺了。肥壯的鴨子此刻正一個勁地在喝溝裏的髒水,它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孫母說:“下了場雪,菜價瘋漲,咱家隻需將雞鴨魚肉四樣菜配齊就好,海鮮什麽的太貴,我們也吃不習慣,再說了,咱家也沒幾個親戚。”
孫一凡家日子過得艱難,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塊花。他大學四年的學費,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有什麽活他都搶著幹,父母實在為他付出了太多;看到父母日益衰老的身軀,他的淚花兒就不停地在眼眶裏打轉。
孫一凡剛一屁股坐在院子裏,準備在太陽底下看會書,接到了於梓良的電話。
“在幹啥呢?”
“在家呢。”
“趕緊出來一趟,我在你們村口呢。”
孫母端出瓜子、花生、水果——農村人就是這樣一貫的熱情。梓良忙說:“阿姨,您太客氣了。”說著將手中的兩個袋子遞了過去。
孫母推辭著:“孩子,你人來了就好,幹嘛帶東西呀?”
“阿姨,我家是開服裝店的,這兩套衣服是給您和叔叔的,隻是不曉得是否合身咧,不合身的話我給您去換。”梓良徑直走進屋,把衣服放在椅子上。
孫母搓著圍裙不知所措,“這得多少錢?我給你拿錢去。”
“阿姨,你這說的哪裏話,如果你硬要給我錢,那我以後再也不來你們家了哦。”
在院子裏坐下,於梓良隨口問道:“你爸呢?”
“他一大早就砍柴去了,”孫一凡說,“這眼看著就快過年了,我們都勸他別上山了,可他就是不聽,嫌待在家裏悶得慌。他說最近煤氣又漲價了,拾點柴火來燒,也可省點錢。”
“家長把我們培養成人,都挺不容易的。”
“是啊,”一凡說,“我媽前些年去二院動過手術,身體恢複得不太好,但她照樣在鎮上的紡織廠上班,還要顧著家中的農活。”
“等你畢業後,你爸媽就不用這麽累了,到時就可以鬆口氣啦。”
“他畢業後我們還得愁,”一旁的孫母插話道,“他找工作我們得愁,他娶媳婦我們得愁,他生孩子我們得愁,我們兩老得把頭發愁白了噢。”
“阿姨,您是想急著抱大孫子吧?那讓一凡趕緊帶大姑娘回家讓您瞧瞧!”
“這倒不急,哈哈!”
過了一會,於梓良起身告辭了,孫母挽留道:“孩子,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阿姨,我還得去市區辦事呢。”
一凡陪梓良出了院子,他們走在一條泥濘的小路上。
“梓良,你看我家破落成這樣,連塊幹淨地兒都沒有。”
“你這說的是哪門子話,俗話說‘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你家雖然暫時清貧,但我相信不出幾年,一定會好轉的。一凡,不瞞你說,我還挺羨慕你的呢!”
孫一凡很好奇,“我有什麽好羨慕的?”
“從表麵上看,我住的比你好,穿的比你好,吃的也比你好,但是一凡你知道嗎,我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是的,寄人籬下。我現在所謂的老爸,是我的後爸,我爸在我15歲的時候就死了;自從他死後,我幾乎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這幾年,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在別人麵前,我還得強顏歡笑,假裝人模人樣的活著。雖然你的家庭並不富有,卻很溫馨,這難道還不夠嗎?”
“這些話我從未聽你講起過。”
“出售自己的苦難可不是一個男子漢該幹的事,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別太自卑。雖然我也常常會有心情鬱悶的時候,但是我很快就能調節好自己的狀態。”
“謝謝你啊。”
“我和你之間,用得著這個謝字嗎?”
“我是謝謝你送衣服給我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