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深夜，女生寢室裏，章錦怡坐在電腦前讀著於梓良發來的郵件。這個多愁善感的男生，用幾近天籟般的文字將她感動得哭了。在此之前，從沒有哪個同齡人的文字能讓她產生流淚的衝動。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精彩的情節，有的隻是平緩的講述，樸素至極。那些在別人眼裏不值一提的小事，被於梓良娓娓道來，立刻變得生動起來。


  剛躺下不久的董小嵐聽到動靜，探下頭輕聲問：“錦怡，你怎麽了？”


  “我在看他寫給我的郵件呢。”章錦怡抹抹鼻子。


  “那你哭啥，難道他向你求婚了？”


  “瞎說！我是純粹被他的文字感動了，不行嗎？”


  “小妮子，你是不是想說非他不嫁啊？”


  章錦怡怒嗔道：“你在胡說什麽呢，壓根沒有的事。”


  “該死的於梓良，可把我們的大美女害慘嘍！”小嵐做了個鬼臉。


  “董小嵐，趕緊睡你的覺吧，討厭！”


  “討厭！”小嵐模仿著章錦怡的口吻，繼續說，“小妮子，你要撒嬌，找你的梓良哥哥去嘛！”


  “你還來勁了，看我怎麽收拾你！”章錦怡起身，準備去她身上撓癢癢，識趣的董小嵐邊喊“章姐姐饒命啊”，邊拽緊被子往裏躲。


  章錦怡雖然沒有經曆過於梓良的痛苦，但憑著自身的敏感，大抵能體會到他的心情。


  她出生於書香門第，父親是大學語文老師，母親是省報編輯。她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都很好，長相也不賴，是班裏的佼佼者，追求她的人數不勝數。


  念高一時，有兩個高年級的男生竟然為了她大打出手。她是全校收到情書最多的，但她對那些膚淺的男生都不屑一顧。


  當初男生們都擠破腦袋想進校文學社，僅僅是因為章錦怡是文學社的主編。但章錦怡不買賬，她要求所有想加入的成員現場寫一篇兩千字的散文，不合格的統統踢出社團外。


  有調皮的男生抗議道：“章錦怡，正因為我們作文差，所以加入社團以提高作文水平，你這麽趕盡殺絕，於心何忍呢？”


  章錦怡反駁道：“文學社是聚集人才的地方，不是作文培訓班，金子放錯了地方就變成了垃圾，我個人覺得最適合你們的地方是籃球協會或者足球協會。”


  抗議者被她駁得無言以對，隻能悻悻然離開。


  章錦怡待人總是冷冰冰的，別人給她取了個綽號：冷美人。其實冷美人有著一顆火一樣熾熱的心，隻是周圍的人都不懂。既然別人不懂她，又何必強求呢？

  考入浙大中文係後，她依然我行我素，在這所人才濟濟的名牌大學裏，仍然沒人入得了她的法眼——或者說，她還沒遇到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董小嵐在逛新浪博客，那副極其認真的表情，似乎入了魔。章錦怡漫不經心地問道：“看什麽作品呢，這麽津津有味？”


  “這是我男朋友的初中同學寫的作品，寫得真好。”小嵐答道，眼睛仍然盯著電腦屏幕。


  “究竟有多好啊？”章錦怡不以為然地嘲笑道，“把網址發給我，讓姐姐我評價一下。”


  及至讀了幾段，她心中的欽佩之情油然而生：寫得真好！

  文字竟被他運用得這般如火純青，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盤。她有點懷疑，這些文字怎麽可能出自一個同齡人之手，分明像是魯迅先生的文風。一向自視清高的她，第一次受到了打擊；同時她又是欣喜的，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她已經嚐夠，現在終於碰到個像樣的對手。


  “小嵐，他也是中文係的吧？”


  “不是，聽華劍說他好像念的是土木工程係。”


  “土木工程？那他真是選錯專業了，多好的一塊材料啊，真可惜。我敢說，我們班裏的男生，找不出一個像他這麽才氣逼人的，這是浙大的悲哀呀！”


  從那時起，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於梓良一更新完文章，章錦怡就將它打印出來。同學們都好奇地問：“章錦怡，你怎麽三天兩頭往複印店跑啊？”章錦怡高聲回答道：“我去打印情書了，羨慕了還是咋的？”


  閱讀於梓良的博客成了章錦怡的必修課，通過它章錦怡知道了他和周曉雪的許多事。他對那些毫不起眼的細節如數家珍，由此可以推出他是一個用情專一的男子。她想，要是有一個男子也能如此癡迷於她那該多好——前提是那個男子也是她所心儀的。周曉雪離開了他，但永遠活在了他心裏，作為一個女子，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