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自從戀愛後，於梓良如沐春風中。


  周曉雪是個待人體貼入微的女孩，在所有場合上，她都處理得很有分寸，既不傷害到梓良的尊嚴，又能給他保足麵子。


  每次外出吃飯和購物，她總搶著付錢。學生時代的愛情純潔得不含一絲功利，他們很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們眼中的幸福，是多麽簡單呀。兩人在路邊攤同吃一碗五塊錢的牛肉麵，梓良把牛肉片夾到曉雪麵前，她又撥回他麵前，然後梓良索性夾起肉送進她嘴裏。


  她常說“愛我，就請我吃沙縣小吃吧！”


  他們常常去散步，很少去逛商場；曉雪不是一個物質的女生，她對於精神的追求遠勝於物質。她從不讓梓良買什麽哈根達斯，兩塊錢一根的雪糕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2004年國慶節，他們去了曉雪的故鄉大連旅遊。於梓良第一次見到大海，沒有想象中的波濤洶湧，微微的暖風吹拂，夾雜著海水的鹹味。他倆赤著腳，挽著手，漫步在海邊。


  他想，若能攜她手一直這麽走下去，走到世界的盡頭，那該多美好。


  走累了，他們躺倒在柔軟的沙灘上。


  曉雪掬起一捧一捧沙，往梓良身上蓋，不一會，他隻剩脖子以上部位裸露在外。


  他假裝怒罵道：“周曉雪同誌，你太殘忍了吧，我都快被你活埋了，你咋還往我身上撒沙呢？”


  周曉雪繼續著她的淘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現在種下一個於梓良，明年秋天就可以收獲一個小梓良啦！”


  “小梓良又不是從土裏長出來的，這以後還得靠你幫忙。”一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她彎起腰，將目光投向遠方，不做聲了。


  於梓良推開身上的“沙衣”，坐到她身邊，“曉雪，你有心事嗎？”


  “梓良，你說海的那邊是什麽呢？”她指向前方。


  “那裏應該也生活著一群和我們一樣幸福的人們吧，他們男耕女織，其樂融融……”


  “我真想和某人一起去私奔！”她的臉龐在夕陽照耀下顯得格外生動。


  或許每一個女孩，都曾有過一個私奔的夢吧。


  他們一同遙望遠方，他沒瞧見她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淚，瞬間被海風吹幹了。


  然後，他們一起去了曉雪家。


  在小區門口，門衛笑嘻嘻地說：“曉雪，回來啦。咦，你身旁這位帥小夥子是誰呢，該不會是……”


  曉雪忙製止道：“周大爺，你取笑我！”假裝衝他白了一眼。


  周大爺放下手中的報紙，“你都是大姑娘了，談個戀愛很正常。我姑娘年紀比你小，可已經在籌備婚禮了。”


  曉雪說：“周大爺，我們先上樓啦。”走了幾步，回頭叮囑他，“不許跟我媽說哦！”


  周大爺說：“快上樓吧，大爺明白。”


  梓良邊走邊問：“曉雪，你和這位周大爺關係挺鐵的嘛。”


  曉雪說：“周大爺是黑龍江人，來我們小區工作好幾年了，這麽大年紀還出來討生活挺不容易的。平時家裏有啥好吃的蔬果糕點，我會給他送點過來，慢慢也就結下了友誼。”


  周曉雪的房間，打扮得很有書香氣息，《三毛全集》、《張愛玲文集》、《瓊瑤小說集》等書整整齊齊地擺了兩個書架。各式各樣的小飾品擺滿房間，讓人感覺特溫馨。


  晚飯畢，洗去一天的疲憊，他倆並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按來按去都是一些肥皂劇。梓良不時地瞅瞅牆上的時鍾，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像蝸牛爬似的。


  “梓良，十點了，該睡啦。客房的被子我已經給你鋪好了，晚安哦！”曉雪起身，進了房間。


  如果爸媽不去北京旅遊，周曉雪是絕不敢把男生往家帶的，更不敢將他留宿在家——即使這個人是她男朋友。父母認為，如果周曉雪帶男生回家，那麽這個男生將來肯定得成為他們老周家的女婿。睡在隔壁的這個男生，將來會成為我的丈夫嗎？周曉雪想。


  她將來肯定不會去南方的，即使她想去，父母也不會同意，他們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怎麽可能把她嫁到千裏之外呢？這是完全不可能的！梓良留在東北發展的機會也不大，雖然他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但他是獨生子，家裏還有老媽要贍養。把梓良媽接到東北來？她在南方生活了大半輩子，肯定不能適應東北的生活。再說了，她咋能這麽自私呢？

  周曉雪不敢往下想了。


  躺在床上的於梓良也異常激動，這是他第一次睡在一個女生家裏。這是他心愛的周曉雪的家，是她成長的地方；在她生命的誕生地與棲息地，他多少能感受到一絲絲關於她的信息。她的從前他來不及參與，但他多麽希望未來的每一天，他都能陪伴在她的身邊。


  他細細回憶起近一年來和周曉雪在一起時的情景，幸福的滋味頓時洋溢全身。他曾經有一個夢想，帶著心愛的女孩去看海，現在終於實現了。隔壁那個我深愛著的女孩，此刻她是否也如我一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呢？


  過了好久，梓良正準備關機睡覺，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滴滴”響了兩下，發出閃亮的光芒。梓良按了下，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你來我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