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開學伊始,周曉雪收到許多男生的短信,有讚揚她長得漂亮的,有邀她去看電影和吃飯的,更有甚者直言要做她男朋友的。她對那些男生極其厭惡,不像身後的這個男生,總是表現得不急不躁,毫不張揚。
走在天橋上的那五分鍾,對於梓良來說過得實在太快了,他多想時間能在那一刻靜止,那麽他就能永遠陶醉在那個孤獨的背影裏。他幻想過很多次,鼓起勇氣衝上去,向周曉雪做自我介紹;但他又想,這樣做會不會顯得太冒昧,被她懷疑自己是色狼呢?甚至會有變態的想法閃現於他的腦海中,如果周曉雪不小心摔倒了那該多好,那麽他就可以衝上去,扶起她,名正言順地搭訕,然後成為朋友。
這種想法一出來,於梓良就不輕不重地刮了自己一個耳光,跟自己說,於梓良你腦子進水了,怎麽能讓心愛的女孩受傷呢?
到了天橋的盡頭,她開始往台階下走。女生宿舍門口有好幾對戀人,他們分別相擁在一起,一副依依不舍的嬌態。周曉雪徑直走進了B棟,她知道身後有雙眼睛一直注視著她。她輕輕地說了聲:“傻瓜。”
室友們還賴在床上,周曉雪立在窗邊,突然產生了下樓去玩雪的衝動。她躡手躡腳地走出宿舍,輕輕闔上門。走到樓下,她在天橋下的欄杆旁掬起一捧雪,慢慢挪到於梓良身後。
“嗨,同學。”周曉雪主動向於梓良打招呼。
在今後的日子裏,於梓良都一口咬定當初是周曉雪追的他。
於梓良轉過身,隻見周曉雪正對著他笑呢。她戴著針織毛線帽,係著天藍色圍脖,雙手凍得通紅,放在嘴邊不停地哈著熱氣。
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周曉雪竟然主動向他打招呼了,她像一位美麗的天使在向他招手。
他立在原地,不禁怔住了。
她被他的模樣逗樂了,“你叫於梓良吧?”
“是啊,”他補充道,“你叫周曉雪,我經常在閱覽室看到你,你很喜歡看書。”
這是他倆的第一次對話,開場白未見得有多生動,但仿佛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
“一起去圖書館吧?”她建議道。
“好啊!”他正求之不得呢,將手中的雪球丟進花壇裏,甩甩濕漉漉的手。
“給。”她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
“謝謝!”他接過紙巾,心裏樂開了花。
他倆並排走在被白雪鋪蓋的天橋上,留下一大一小的兩對腳印。
今時今日的情景,他想象過無數次,是這多情的雪給他創造了機會。
周曉雪小心翼翼地走著,梓良問,你幹嘛呢?她說,在我看來,雪也是有生命的,我怕踩疼了它們喲。
他想,這真是一個極富詩意的女孩。
於梓良逐漸適應了長春的生活,這座冰天雪地的城市,因為周曉雪的存在,變得溫暖如春。
很多時候,我們愛上一座城,僅僅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人。
在閱覽室裏,他們的眼神交流多於語言交流;她有時趁別人沒注意,朝他扮個鬼臉。閉館後,他們並排走在天橋上,談人生,談社會,談愛情,他們的許多思想都不謀而合。睡前,他們互發幾條短信,噓寒問暖,無關曖昧。於梓良渴望得到愛情,但又缺乏愛的勇氣。他好幾次準備向曉雪表白,到了嘴邊的話最終咽了回去。
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時,就會變成一個膽小鬼:害怕表白遭拒,害怕從此連朋友都沒得做,害怕牽手後給不了對方應得的幸福……
周曉雪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她確信喜歡上了這個大一的學弟,可自己已是大三,再過一年多就畢業了,如果他們現在戀愛,那麽等她畢業後,感情又將何去何從?他家遠在浙江,她家卻在遼寧,距離真的不是問題嗎?是將愛情扼殺在萌芽狀態,還是去談一場注定沒有結局的戀愛?
她一向信奉毛主席說的“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反對“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但當現實擺在她麵前時,她心中那貌似固若金湯的信條還是在一夜之間動搖了。
上天把一個這麽優秀的男孩推到她麵前,她有什麽理由退縮呢?
隻是她尚不明確,他對她是否也有類似的情愫,或許是她一廂情願呢!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轉眼已是隆冬,校園的每個角落都被聖誕節的喜慶氣氛籠罩著。平安夜,室友們在孫一凡打工的飯館搞聚餐,觥籌交錯間,大家談笑風生。強子他們將白酒當成開水喝,臉不紅心不跳。於梓良酒量不佳,一瓶啤酒下肚,已是醉眼迷離,對孫一凡的敬酒,又不能推辭。
“梓良,我們兩個紹興人,在長春這所默默無聞的學校裏相遇,那是天大的緣分。來,我敬你一杯,你隨意,我先幹為敬。”一凡說完咕嚕一口見底了。
梓良將杯中的剩酒一飲而盡,他想不通,酒的味道如此奇怪,當初發明它的人是出於何種企圖呢?
“梓良,我們將來都是幹工程的,喝酒可是最基本的禮儀喲!”亮子說道。
吃完飯,剛走出飯館,周曉雪的短信就過來了:
我在南大門等你。
於梓良撒腿就準備開溜,遲子拉住他:“梓良你幹嘛去,咱們還得去打牌呢!”梓良忙道歉說:“真對不住,我有點事得走了,祝你們玩得開心點哦。”遲子說:“你小子是去泡妞還是咋地,這麽心急火燎的?”梓良答道:“情聖,我哪有你那本事喲。”一凡解圍道:“大夥就饒了梓良吧,他說有事那肯定有事,我們四個人打牌不正好嘛!”
當於梓良氣喘籲籲地趕到南大門時,環視四周,哪有周曉雪的影子?
“喔!”樹後冷不防跳出個人,正是可愛的曉雪,“哈哈,嚇壞了吧!”
原來她早已等在那了,她的大紅圍巾在路燈下顯得格外鮮豔。
“我們宿舍的同學都出去約會了,就剩我一個人,這幫重色輕友的家夥!”曉雪說。
梓良心想,他拋下室友來和曉雪見麵,自己何嚐不是重色輕友之徒呢?
“給!”曉雪從包裏掏出一個大大的紅蘋果,“聖誕快樂!”
於梓良撓撓後腦勺,深有愧意地說:“真不好意思,按理說應該是我送你禮物的。”
在認識周曉雪之前,他極少和女生打交道,高中裏有一大半女同學,他基本沒和她們說過話。
“誰說非得男生送女生禮物,現在可是男女平等喔!”曉雪說。
“接下來咱們幹嘛去,看電影嗎?”
“不去了吧,隨便走走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