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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藍天驚魂——書生意氣

  郜銑冰把那本《安娜•卡列尼娜》還給她,不慌不忙地拿起水杯舉到嘴邊,裡面空空的。

  李依軒會意似的站起身來四處張望,空姐一個也不見。於是,端起自己那杯茶水,一手端著,一手托著,恭恭敬敬地遞了過來,生怕再出現閃失。

  她輕聲說道:「你喝吧,我一口沒動過的。」郜銑冰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在小桌板上,說了聲「謝謝!」

  郜銑冰是教師出身,又逢好聽眾,今天的課顯得格外有激情。至於是否有借書言志或借書言情的意圖,暫時還不得而知。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著他的講座:從冉•阿讓,是道德的化身,正義的象徵。另外一個代表性的人物—沙威,是十九世紀初期法國社會法制的化身,一直講到馬德蘭市長。不斷的給她出著題。

  講著,講著,不知不覺被帶跑題了。而恰恰是沒經過精心準備偶然揭開的秘密,才更能透過事物表面現象接近真實的客觀本質。兩個人自覺不自覺地跟著感覺,沿著離題的路徑走了下去。

  從文學談到哲學,從哲學談到教育學和犯罪心理學,從文學家談到教育家又談到哲學家和思想家,從古代到現代,從東方到西方。他們把握儘可能把握的機會,在有限的時間之內,用知識和智慧這把尺子,把互相的智商、情商,以及大腦儲存器中的知識存貯量,統統測量了一遍。

  看似很平常的一問一答,實際是兩個讀書人之間的華山論劍,絲毫不遜色於黃藥師和歐陽鋒在桃花島的內功大比拼。

  他們既不爭誰是天下武功第一,也不論誰有精武絕學,打鬥的雙方中哪個要是輸了,很可能輸的非常徹底,連物質帶精神都要交給對方,時間是今生,有的還要約定來生。

  這兩個人看似距離主題越來越遠,心卻越走越近了。李依軒再次端起水杯遞了過來,郜銑冰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平穩一下情緒后,說道:「跑題了,從《悲慘世界》談到現代社會上了。」

  李依軒調整話題回到《悲慘世界》中,依然窮追不捨:「在這部作品中,人人討厭的警長沙威,代表著所謂的國家正義,一定要說他體現的是人性的冰冷,不如說是社會法制和國家法律的冰冷與無情,這兩個代表性的人物所演繹的是道德與法制的對立與統一,最終道德艱難的戰勝了法制,冉•阿讓活著,沙威死了,他投河自殺了。」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問道:「如果在社會道德和法制產生矛盾的時候,法制和法律最終戰勝了道德呢?」

  面對她的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步步緊逼,郜銑冰已經表現出沒有更多的耐心繼續被《悲慘世界》無休止的糾纏下去了。說道:「這樣的話,這個社會將會因為失去原有體溫,變得十分冰冷而可怕。」

  接著,拿起桌上的那隻筆說:「你看這支筆,它在偉人手裡能書寫江山如畫,橫掃千軍如卷席,這是握在浪漫詩人和哲學家的手裡。「哼哼」,如果握在了希特勒的手裡,它就是渾身沾滿著血污的殺人武器。」

  一番較量之後,李依軒徹底被身邊這個年輕帥氣,文雅談吐不俗的青年所折服。憑她所學,無法簡單地用哲學、法律、文學甚至教育學、心理學、歷史學來衡量這個人知識的淵博程度。他看問題的角度、深度和廣度,體現了他思考問題的深邃。他語言的犀利,反映出他的思想和各種社會醜惡不能兼容。

  李依軒的心如同靜謐的湖畔因春風拂動泛起了波瀾,周身熱血一下子衝到頭頂,胸中就像揣進了歡蹦亂跳的小兔子,越想按住,它反而跳得越歡。

  萌動了芳心的少女,目光柔情似水,紅彤彤的臉蛋兒,像秋天第一場霜打過的紅高粱,從根兒紅到了梢兒。

  她已無法掩飾,低下了頭,忽閃著長長的睫毛,轉動水汪汪的眼睛,假裝思考,手卻在那條倒霉了的白色裙帶上,纏上了打開,打開了又纏上,漫無目的的反覆揉搓著,有些疑慮重重,可又焦躁不安。

  目標近在咫尺,卻因為一條並不寬的小河,把彼此隔離在對岸。一個是白都倫公主,一個是卡瑪爾王子,期待在書中找到瑪爾祖旺,為兩顆心架起愛的橋樑。

  為了掩飾自己,平復一下心情,只好沒話找話,再次回到文學的話題上。她放下曹禺、沈從文、錢鍾書,列舉了本地作家的大作,用地方特色宴請貴客,拎出《廢都》,讓郜銑冰談談賈平凹這部作品的寫作藝術和思想性。

  此時的郜銑冰也和她一樣,猶如春天松花江那尚待開封,薄如錫紙的江面。只待一場綿綿細雨,便以涓涓細流和岸邊的柳綠鳥鳴,莊嚴宣告寒冬過去,春天已經到來了。

  十一年來,除了高茹菡和他進行過類似探討,沒有第二個人如此近距離窺探過他的內心,走進他愛的世界。

  曾一度產生柏拉圖式愛情理念的人,今天,是這神奇的旅行,神奇的相遇,神奇的探討和神奇的心靈大揭秘,使偶然走向了必然,升騰起愛的希望,使那奄奄一息的愛的火焰重新燃起,噴射出熾熱的光芒。

  郜銑冰不想讓社會、文學和法律這些話題再繼續羈絆下去了,主動把愛情的觸角伸了出去。

  他直接問道:「那麼,如果讓你在《廢都》里選一個適合你的角色,作為你的人生寫照的話,你想選擇誰?」

  「在那座廢都里,沒有我的人生。」她迅速地回答完他的問話,把複雜的眼神投向了郜銑冰,帶著狡黠的微笑問:「那您呢?」

  郜銑冰覺得那裡也確實沒有適合她的角色,覺得自己這樣的問題近乎是玩笑,但他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機敏,把問題連同那富有深意的目光一起回敬給了郜銑冰。

  郜銑冰心想:「那部作品里同樣也沒有我的人生呀?無論是庄之蝶、汪希眠、龔靖元、阮知非都不是。可他靈機一動想起了那頭被稱為「哲學家的牛」,便脫口而出:「那頭牛適合於我。我不但適合這頭牛,更適合魯迅筆下的孺子牛。」

  聽了這句話,李依軒發自內心地佩服他的機警,他居然找到了那頭「牛」,還借題發揮了,把自己升華成魯迅筆下那更富有內涵的「孺子牛」。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蠻橫地說道:「那我就在作品里塑造個牧童的角色,我更適合做牧童。」說完,做了個揚鞭的手勢,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郜銑冰眉頭舒展面帶微笑,深情地凝望著李依軒以示自己懂了,並表示欣然接受了她的蠻橫。

  為了進一步確認,郜銑冰隨口說道:「那在《白鹿原》中……」話一出口,感覺不妥,趕忙把即將出口的話停了下來。

  李依軒見他剛出口的話戛然而止,憑她的聰明與機警猜出了一些端倪,便毫不在意地把話接過去,說道:「如果你選擇鹿兆鵬,我只能選擇白靈。」

  「不說這個,我們探討別的話題。」郜銑冰連忙制止道。

  「難道學哲學的也宿命?我喜歡精彩的人生,不知道哲學家對人生是怎麼理解的?」李依軒調皮地說道。

  「人生嘛?」郜銑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有必要先去一下洗手間,釋放一下自己的人生」。

  李依軒沒說話,會心地笑了一下,算是給他的幽默一個回應。她站起身,讓出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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