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日。
湘瀟坐在火鍋店走廊上的紅沙發上值班,手中捧著一本精美的散文集。
冼銳就住樓上招待所,上下樓自然都會看到湘瀟。早晨十點,他出去吃了早點回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紅沙發上的湘瀟。她斜在沙發上,黯淡的光線略略地勾勒出她臉部的輪廓,柔柔的,如初晨的雲霞。
「小郗。」他站在離她只有幾步的樓梯上輕輕地叫她。
湘瀟眼睛不好,又背著光,她並未看清是誰。但樓上住的人她就只認識冼銳,所以她判定那一定是他了。
「冼哥。」她憑著判斷叫了一聲,微微一笑,從紅沙發上站起來,合上書向冼銳跑去,並向他解釋說:「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來,吃石榴。」冼銳笑吟吟地說,將塑料袋打開,「昨天晚上我就發現你是近視眼了,但是我沒有說。」
「我不要,剛吃過飯的。」湘瀟推辭了。吃石榴太麻煩,她就嫌麻煩。而且,石榴皮還會將手指染得黃黃的,像吸煙的人一般。
「你拿幾個吧,昨天晚上我買了那麼多,我們全吃完了。跟我一起的那個小王,也特別喜歡吃石榴。」
盛情難卻,湘瀟再不好拒絕,伸手拿了一個,道了謝,將它置於掌中細細觀賞。
「那我上樓去一下,馬上就下來。」冼銳說,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
不知為什麼,他對湘瀟有一種無形的引力,特別是他的聲音,非常柔和,像磁石輕擊著鐵塊一般。聽他這麼說,湘瀟很樂意地點了點頭。不到兩分鐘冼銳就下來了,他在湘瀟身旁的紅沙發上坐下,一直到正午才起身。並不是起身離開,而是買來八寶粥、葡萄、蘋果與湘瀟共進午餐。
不久,門外路過一個賣涼粉的,他竟端著碗為她買來一碗,也不問她喜不喜歡,是否還能吃下。
這麼一天,冼銳都陪著湘瀟,他喜歡她說話的文靜,喜歡她看書時的專註與投入。直到下午四點半,「一串紅」員工吃午飯時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睌飯後他又來了,此時有了客人,需湘瀟去服務,他又不得不離開。但他並未走遠,他就在招待所的門口,也就是離火鍋店半丈遠的地方,時而站著,時而蹲著。這樣,他一回頭就可以看見湘瀟在服務時托著盤子遠遠地朝著他微笑。
本來,湘瀟可以這樣一直把冼銳當朋友待。本來,他們相處得很好。本來,一切都風平浪靜。可是,冼銳卻在暗地裡深深地傷了湘瀟,使膚凈如瓷,心清如水的湘瀟傷心到了極點。
客人已走,湘瀟打掃了清潔,如往常一樣在紅沙發上坐下。這時,小柳嘻笑著,神神秘秘地跑了過來,附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我給你講一件事啊,你不要生氣。」
湘瀟合上了書,輕輕地擰起眉毛,看著莫名其妙的小柳,繼而笑了笑道:「我……生氣,不至於吧?」
小柳再次看了看湘瀟,壓低聲音說:「我給你講嘛,昨天晚上回來以後冼銳讓我叫你出去,他給你三百塊錢。你這麼純,這麼老實,我想你絕對不會幹,就對他說你已經睡了,不願意出去。他聽我這麼說,也說你太純,他於心不忍……別的小姐他嫌又黑又丑。不要對他說我沒去叫你啊……」後來的話,湘瀟記不得了,只知當時頭「轟」地一下裂開了,連小柳什麼時候從紅沙發上離開的她也全然不知。如果正在服務,她一定會托著盤子跌倒的。
難怪冼銳說西昌氣候乾燥,惟她膚色好。難怪他取笑她說自己沒事時總喜歡看過往的行人和車輛,還說她真的太純。還記得她當時誤將「純」聽成了「蠢」,他糾正了她……但這些,都是她周圍的人給她的最普遍評價,她也最不介意。今天,他之所以對她那麼好,之所以從早到晚都形影不離地陪著她,原來是有目的的啊……那她今天的表現,他也一定看出她的渾然不知了。什麼叫幸福,無知才會幸福。這還不算,尤其令湘瀟氣憤的是:他居然在小柳面前給她開了價。難道她在他心中就只值三百塊錢嗎?她真心真意地把他當朋友,可他卻心懷叵測地把她當一件廉價的商品,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甚至還可以公開拍賣!這就是他自己所說的冼哥,冼大哥嗎?
迎賓時湘瀟還老想這些,她站在其中一株花紅葉茂的一串紅前,盯住馬路上的行人車輛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來世快十九載,還沒有人這樣侮辱過她,還沒有誰對她這樣無禮過,沒想到,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竟是給她第一印象極好的冼銳。
冼銳此時就在她身後的公用電話旁打電話,她眼珠子也不轉一下,裝做什麼也沒有看見,她再不願搭理他。漢代政治家桓寬在《鹽鐵論》中說:「欲不廉者先之身,欲影者端其表。」潔白的T恤,一點點淺粉的圖案。素花的裙子,束成馬尾的黑髮,連淡妝也從不施……湘瀟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理解自己在冼銳眼中怎麼竟會是那種人,外表樸實而友善的冼銳又怎麼竟會是那種人。
早知如此,她真不應該鬼使神差地下樓,真不應該為了開玩笑而非要為他找那位最丑的小姐不可,最不應該的是,居然草草率率地跟他去了濱河……是誰叫她把他的七分認真三分玩笑當作三分認真七分玩笑的?
湘瀟就這樣木怔地站了一小時,想了一小時,肺都快氣炸了。一小時之後,湘瀟披著迎賓綬帶跑到後面的火鍋廳去找人換崗,冼銳就靠在門市上的玻璃柜上,她裝做什麼也沒看見,她再不想理他,希望這輩子都別再見到他。
火鍋店今晚尤其清冷,第一桌客人在八點鐘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第二桌光顧。於是湘瀟又坐在紅沙發上捧起了書。盯著書,湘瀟仍在發神。她心煩意亂地抬起了頭。目光正好與門外的冼銳相碰。湘瀟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她輕盈地走了過去,強笑道:「冼哥,吃火鍋嗎?」非常強調只把他當「哥」。
「請你,怎麼樣?」冼銳很高興,微微一笑道。湘瀟這時方才發覺他很醜,簡直太丑了,特別是他咧開嘴笑的時候。什麼敏銳的目光,什麼冷峻的嘴角,簡直是混帳到了極點。
「你不是還有朋友嗎?請他們啊。」湘瀟淺笑。他可以請她,但最好不要單獨請。
「不請他們,就請你。」他又笑,笑得湘瀟心裡發怵。
「是呀,今天就請你。」旁邊的人也笑著附和道,其中一個是「老廣」,湘瀟已經認識了。
「那好吧。」湘瀟想了想,同意了。
他們一前一後地進了火鍋店,湘瀟選擇了大廳,然後上樓去換了制服。白襯衣,粉色套裙。待湘瀟下樓時,冼銳卻坐到南亞式雅間里去了。湘瀟在他旁邊落座。片刻,當好友雲托著茶進來時,她便婉言問冼銳說:「冼哥,這是我的好朋友雲,我可以請她嗎?」
進來的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啊?!首先沒有頭髮,剃光了的亮頭上戴著一頂鮮艷的紅帽子。帽子其實很好看,但戴在一個光頭上卻很滑稽。妝化得很好,只可惜讓人想不起那是一張女孩的臉。白色T恤上印著正唱英文歌曲的唐老鴨和米老鼠,黃底黑點的百褶裙。這已經夠可笑的了,她的腳上居然還穿了一雙全高的白色高跟鞋。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與湘瀟的文靜清純構成一種巨大的反差。冼銳看在眼裡,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因為湘瀟,他掩飾了心中的不快,很高興地邀她入座。心想:如果有頭髮,這樣穿其實也不錯。
雲極其大方地坐了下來,問冼銳道:「湘瀟叫你冼哥,我可以叫你冼哥嗎?」
「可以,怎麼不可以?」冼銳勉強地道,微微地一笑。
接下來,他點了鴛鴦火鍋。湘瀟偏點了白味,說是江南的人都怕辣。其實,南昌人很能吃辣。其實,鴛鴦火鍋有紅白味之分。她忌
的是它的名字。鴛鴦,那是情人,夫妻,怎麼會是她跟冼銳呢?所以,她拒絕,一想起小柳的那番話,她就心裡窩火。但是冼銳不假思索地就依了她。一個火鍋的名字而已,何至於?
雲長著一雙大手,既吸煙又喝酒,比男孩子還男孩子。她接了冼銳的「塔山」點燃,自嘲道:「冼哥,我吸煙很厲害,但是什麼煙都能吸,有錢吸好煙,沒錢吸涼煙。」
「我一直吸塔山,焦油含量比較少,對健康危害不大。」冼銳說著,將臉轉向湘瀟問:「小郗,你來一支嗎?」他想象得出她不會,他也希望她不會,可還是想跟她說說話。
「她,算了,她是『一串紅』裡面唯一不沾煙酒的女孩子,最文靜,最純,是裡面最好的女孩子。」湘瀟本想自己回答說不要,哪知雲卻搶先說了她一長串。末了,雲抖著煙灰,揺搖頭,苦笑道:「不像我。」
「像你,像你就不叫郗湘瀟而叫雲了。」湘瀟倪了雲一眼,皺了皺眉,方才淺笑。
「算了,我不跟你胡扯。」雲不戰而敗,將話搭到冼銳那邊,「冼哥,喝點什麼?來點白酒吧。」
「我不喝白酒,咱們一人先來一瓶啤酒怎麼樣?」冼銳婉言道,看看雲,又看看湘瀟。既然請她,自然時時都不能忘記,即使沒有量,也定要拉上她助助興。
「我喝礦泉水就夠了。」湘瀟向他申明。
「一點也不喝嗎?」冼銳又問了問,心想:這簡直是兩種鮮明的對照。
「不喝。」湘瀟仍說。
「那咱們一人來兩瓶啤酒怎麼樣,冼哥?」雲問。
不待冼銳開口,湘瀟便制止雲道:「反正是勸者盡其份,飲者盡其量。你們都不要喝醉了就是了。」她最討厭她喝得爛醉如泥的樣子。
「喝醉了你扶我上樓啊。」冼銳轉向湘瀟,嘴角露出几絲笑意。
如果是昨天晚上,她不會覺得有什麼。但今天晚上,湘瀟覺得他簡直是噁心到了極點。她冷笑了一下,什麼也不言。心想:千萬又怎麼樣,億萬又怎麼樣,咱們之間沒什麼,就如這白味火鍋和礦泉水一樣。人,並不都如《史記。貨殖列傳》中聽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冼銳見湘瀟有些不快,跟雲閑談道:「我以前喝酒很厲害,有一次一共喝了十四瓶啤酒。」
「沒有醉?」雲睜大了眼睛驚奇地問,就他么,她很懷疑他這句話的修辭手法是「誇張」。
「怎麼沒醉?」冼銳笑道,「喝得酩酊大醉。」
湘瀟不言,她本來想跟他開個玩笑,問他是不是因為失戀。還有,他的胃究竟有多大,能夠裝下它們嗎?但是,沒有,沒心情。
冼銳繼續說:「後來就再也不能喝了,不過喝兩瓶啤酒還是沒有問題。」
「冼哥,吃點菜怎麼樣?比套餐便宜,而且不浪費。」雲建議說。
「你們點,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還是昨晚那句話,還是昨晩那樣的笑容,但湘瀟怎麼聽都找不回昨晚的那種心情,那樣美好的感覺。
菜全是雲和湘瀟點的,雲點了幾個,但都不貴,而且很實惠。幾句交談,她已不忍心宰冼銳了。況且,她又看出了冼銳對湘瀟的那份真情。而湘瀟卻不然,點的菜極少,只有四個,但每份都是店中最昂貴的海鮮。片刻菜即被陸陸續續地送上來了,三人邊吃邊聊。雲的話最多,冼銳的也不少,湘瀟卻極少言語,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礦泉水。
雲既然看出冼銳對湘瀟有那份心,便有意撮合。一會說她今天晚上真漂亮,一會說她是「一串紅」里最好的女孩,一會兒又說她的眉毛雖然長得不怎麼好看,但是很有個性。眉毛是湘瀟臉上長得最差勁的部分,而且她還沒有學會修眉,湘瀟聽了哭笑不得。
雲甚至對冼銳說湘瀟屬兔,最喜歡吃脆生生的兔耳朵。冼銳便真信了,燙了一隻兔耳朵夾到她的油碟里。湘瀟嗔怪著,將兔耳朵毫不客氣地夾回到他的碗中,明告他別信雲的胡說八道。哪有同類相殘的道理?口裡雖這麼說,心裡卻是愉悅欣喜的,漸漸地,她開始懷疑小柳的話。也許,那是騙人的鬼話,這樣一個男孩,一直如此地對她,怎麼會呢?就是說了,人家也補了一句「於心不忍」,也不過是一群狐朋狗友之間的閑扯。
冼銳見了,趁此對湘瀟說:「白天我們聊了一天,迎完賓后你卻理都不理我,我就靠在門市上的玻璃柜上。郗湘瀟,你這人好絕情呀!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冼銳動情地說著,說完,方才發覺自己真有些陷進去了。
聽畢,湘瀟的心猛的一沉,笑容立即就沒有了,遮遮掩掩地道:「我是近視眼啊,你是知道的。」
「總不至於連眼皮子底下都看不見吧?我就是個近視眼。」冼銳搖著頭苦笑,自己認了真,也希望她把這當真。他也知道了,小柳是今天晚上才把話傳到的了。回憶起這整整一天的幸福,真正地是幸運。
湘瀟無言,咬住唇望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說:「冼哥,我錯了,我自罰。」說完,提起酒瓶,往杯里一陣猛倒,然後端起來一口氣喝下,心中如吃了黃連般又苦又澀。其實,她會喝酒的,至少能喝兩瓶啤酒。記得學校告訴他們這一屆職高不包分配時她就和同學在宿舍里喝了酒,兩瓶啤酒下肚之後居然一點也沒有醉。她也曾抽過煙,就是喝酒的那天晚上,一口氣吸了七根,差點上了癮。但到「一串紅」后她卻變乖了。在她的眼中,在男孩面前肆無忌憚地吸煙喝酒的女孩永遠是傻的,容易糊塗,容易學壞,也容易失算。
「郗湘瀟,你果真像你的名字一樣。」冼銳又搖頭,又苦笑。
「是嗎?」湘瀟微微一笑,向他解釋說,「湘與瀟本是湖南二水名,在零陵縣合流。一般都稱'瀟湘『,而我卻偏叫『湘瀟',與傳統不合,總愛與世抗爭,是不是?『郴江幸自繞郴山,為何流下瀟湘去』。」不但說自己,而且說他。
冼銳點頭認可,這女孩,居然固執到這種地步。「明知固執道固執,道完固執還固執。」
這一餐,就這麼白白無味。收銀的林姨(老闆的嫂子),笑著告訴湘瀟,花了兩百多。真的有點貴。當時絕大多數人月收入三百,城裡生意最好最累,天天爆滿的「小天鵝」,三百元包吃住。電池廠四百。雖然對錢沒什麼概念,湘瀟還是覺得自己有點過了,比昨天晚上的小柳還不堪。小柳至少是開朗的,而她,卻是在使小性子。
從火鍋店出來,雲約了湘瀟和冼銳去逛街。湘瀟和雲在前面又追又鬧,冼銳跟在後面一言不發。雲忘了冼銳了,湘瀟雖然沒有忘,但也對此視而不見。小柳的話又重新縈繞在她的耳邊,那陰影始終揮不散抹不去。也許,她太純了。也許,她太真了。真和純使她學不會偽裝自己。她再無法將冼銳當做大哥或朋友來待。她高中有個同學,男生給她寫紙條也哭,她們就是被保護得太好。
雲在突然之間回頭看見了悶悶不樂的冼銳,穿過馬路一個人走去了。湘瀟成了一隻單飛的雁,連叫她,但她說什麼也不肯過來。湘瀟明白了她的意思,再不叫她,放慢了腳步與冼銳一同走。雖然他們只相隔數尺,然而心卻相隔無窮遠,彼此一句話也沒有說。冼銳覺得有些傷心,湘瀟覺得實在無聊,無聊得眼睛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只好踮著腳尖走著碎步。
火把節快到了,雖已是深夜十二點多,街上卻依舊燈火輝煌,行人如織。劉伯承與小葉丹結盟的塑像前有不少人在忙著拍照,閃光燈閃得人睜不開眼睛。
雲走了過來,慫恿湘瀟也和冼銳拍照一張。冼銳正有此意,這種希望直接來源於他看湘瀟的眼神。湘瀟沒有說話,望了望冼銳,算是默認。而心裡卻想:看在初識那晩的份上,給他一個面子。於是,冼銳便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照了一張。瞧著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湘瀟不得不再次懷疑小柳的話,也許,自己真聽錯了話,冤枉了他了。可轉念又想:怎麼會呢?分明是親耳聽見的,人不可貌相的。涉世之初,頭腦最好不要太簡單了。此後,雲和湘瀟留了一張,他們三人又合了一張。
在回來的冷飲攤上,雲對湘瀟說:「湘瀟,我看得出冼哥真的很喜歡你。」「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湘瀟冰冷地道。「南昌和西昌的確太遠了。」雲誤會了,像湘瀟這種女孩,在乎的往往只是感覺,而絕非「距離」。湘瀟不言,眼中盈滿了淚卻不能訴說。此時,她只注意到自己受了傷害,而絲毫也未感覺到曾經的幼稚,曾經怎樣地傷害了一個真心對她的好男孩。「你的心是心,難道我的心就不是心了嗎?」寶玉對黛玉說。心裡有什麼話,不可以擺到檯面上來說呢?但是,沒有人教過她。
當她們說這些話的時侯,冼銳已被湘瀟氣到旁邊的電子遊戲室里去了。冷飲送上來之後,湘瀟起初沒有動,但想一想,還是過去叫了他。
他們都記不得那一夜喝了什麼水果的汁了,時光,就如水一般,被各人用吸管吸進了自己的肚裡,再也無法抽出來……
喝完冷飲,冼銳只叫到一輛三輪。雲把湘瀟往冼銳身上推,湘瀟說:「你是不是朋友啊?」將雲往座位上按,然後自己坐她腿上。三輪飛馳,兩頂「小紅帽」隨風輕笑。湘瀟的裙裾根本按制不住,直掃到冼銳手上。冼銳的心是愉快而知足的,比她直接坐在他腿上更讓人欣慰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