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挽發之情
月翩翩這才懶洋洋地披上衣服,坐在梳妝台前,能看見自己的感覺真好,一頭墨發傾瀉而下,月翩翩梳了兩下,頭發便被從手裏抽了去,落在南琉渙手中。
兩手在月翩翩腦側定了定,看著鏡子中不明所以的月翩翩,忽然替她挽起了發。
她是時候挽婦人髻了,他曾許了畫眉情給她,卻不能許她戴簪情,終於,他給了她挽發之諾,蛻變成女人的月翩翩顯得成熟了不少,再加上簡易的婦人髻,更是比從前的淘氣多了點沉靜的味道。
二人一路相挽著回到客棧,已是午後,客棧裏人不多不少,蘭竹與慕梓漣坐在大廳中間喝著茶,一見二人走進來,蘭竹眼前一亮,原本驚魂未定的心也安然下來,除了喜悅顧不得其他,跑到月翩翩麵前熊抱住她。
“郡主,還好你沒事。”
“我怎麽可能會有事啊,蘭竹。”月翩翩將蘭竹的手拉下,交握著,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時刻都擔心著自己的安慰。
“郡主你看得清東西了?”
月翩翩的眼睛比起前幾日多了不少神采,蘭竹意識到這一點還不可置信的擺手在月翩翩麵前搖了搖,月翩翩拍掉她的手,點了點頭。
聞言,慕梓漣也抬眸,月翩翩病情忽然轉好這事蹊蹺的很,比起歡喜,他更多的是擔憂,目光在南琉渙身上掃過,慕梓漣就算不知道原委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了。
本以為南琉渙寡情,屢次傷害月翩翩,甚至在成親這事上都能欺騙她,現在看來他的確是有說不出的苦衷的,但慕梓漣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何錯誤,若不是那日他去找南琉渙,那麽這個時候悲劇應該已經發生了。
三兩步走過去,慕梓漣半開玩笑道,“翩翩的氣色是好了,可是南大公子,你這臉色莫不是被榨幹了?”
當著眾人的麵調侃他,說著葷話,南琉渙立刻以冰凍的眼神瞥了眼慕梓漣。
慕梓漣這才識相地噤了聲。
但是萬萬沒想到月翩翩會冷不丁冒出一句,“什麽是榨幹了?”
這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話南琉渙自然是不會解釋的,自顧自的上樓,留下他們幾個大眼瞪小眼,少許時候,慕梓漣也上了樓,單單留著月翩翩與蘭竹在樓下。
南琉渙站在窗前,手負在身後,迷蒙地看向遠處,蠱毒轉移以後,雖然他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也沒有視線不明,可是終究,心口的傷在體內擴散,時而遏製住他的正常呼吸,站在月翩翩身邊的時候,他有數次都疼地厲害,幾乎要倒下,因為不想讓她擔心,南琉渙才支撐了下來。
“你時日無多了。”慕梓漣冷不丁站在南琉渙身後,說道。
南琉渙眼神黯然,隻淡淡回以了一聲,“我知道,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南琉渙閉目,不知道心裏究竟在想什麽,慕梓漣上前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以示同意,本來他跟南琉渙兄弟情誼匪淺,這一次,無論是為了誰好,他都會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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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不得已,南琉渙還是得做……
月翩翩坐在下麵許久等著南琉渙,好不容易等來了他,他手裏竟然端著一碗藥,苦味傳來,月翩翩皺了皺眉眉頭,不解的看著南琉渙,“渙渙,好端端的你拿著藥幹什麽?”
“你身體未好全,快把這藥喝了。”
月翩翩將鼻子湊過去,細嗅了一下,這藥的味道是真真嗆人,她才不要喝下,努了努嘴巴,眼珠子一轉就計上心頭。
“渙渙,太苦了,你去後廚幫我拿點糖吧。”月翩翩知道她若不喝南琉渙肯定不會罷休,隻好想了這麽一出。
南琉渙刮了刮她的鼻梁,隻好依她,表麵上波瀾不驚,內心則五味雜陳,事實上那裏麵根本不是什麽補藥,而是男女事後防止有身孕的藥,他注定時日無多,雖然不一定,但總要防著,他不想到時候月翩翩太艱難,也不想妨礙她另嫁。
月翩翩踮著腳張望,等南琉渙的身影完全不見了,急忙搜索著身邊可以用來處理掉這棘手東西的事物,一眼掃到桌上的茶壺,月翩翩做賊心虛,瞥了眼身後,南琉渙還沒來,她幹脆拿起茶壺飲盡了壺中的水,然後在手忙腳亂之中把藥盡數倒進了茶壺裏。
南琉渙剛來的時候,月翩翩便裝出一副喝飽了的樣子摸摸肚子。
“不是說苦?怎麽一口氣喝光了?”南琉渙要是不生疑,那才是真的傻,雖說不上來究竟怎樣,但月翩翩說話是真是假,南琉渙還是看的出的。
“突然又覺得不苦了。”月翩翩癟癟嘴說道,眼睛一直往桌上一瞟一瞟的,生怕南琉渙發現貓膩,但她越是這樣就越是明顯。
南琉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尖的發現桌上有兩三滴藥,那茶壺口也有褐色的藥汁淌下來,南琉渙正要伸手去揭露月翩翩的謊言,忽然茶壺從眼前被倏地拿走,隻見流煵大大咧咧從門外進來奪過茶壺就忘自己嘴裏灌,也不管那是什麽就咕嚕咕嚕往肚子裏吞,等味蕾意識到不對勁,流煵立刻噗地噴出了藥。
“公子,這是什麽啊?不是水嗎?”流煵哇哇直叫。
南琉渙卻早已黑了臉,一副活該你中招的表情,同時看向月翩翩,月翩翩損招敗露,立刻低下了頭抱住南琉渙的胳膊大力搖著說道,“我真的不想喝,我現在感覺很好,不會有事的。”
月翩翩都那麽說了,南琉渙也不想強逼她,況且他僅僅準備了一貼藥。
為她準備的藥被流煵吃了,不知為何,這本是他的主張,被打斷了心裏卻有說不出的輕鬆,那種負罪感悄然不見。
可是擔心的感覺還是免不了,南琉渙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不會那麽巧了。
“不喝就不喝。”南琉渙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她的頭,隻是手將將放到她的頭上,想順著腦袋撫下來,才發現她已將長發挽起,早已不是個不懂事的姑娘家,她現在是他的妻子。
他對她所有的寵愛與溫柔都來得那麽真切,就算他不是一個很擅長溫柔的人。
“渙渙,你對我真好。”月翩翩一開心就二話不說撲騰上來,掛在南琉渙身上,南琉渙恰好那時頭有點暈,似乎是蠱毒在發作,月翩翩突然撲上來,又令他支撐不住,險些倒下,恍惚了兩下,南琉渙敏感的推開月翩翩,忽然整個人就冷淡了起來,好像包裹著無法言喻的冰凍。
“我去處理點事情。”然後就擦過月翩翩上了樓。
月翩翩不知道南琉渙是怎麽了,隻是突然感到南琉渙像是變了個人,一味地想著推開他,如果不是她多心,剛剛上樓的時候,南琉渙一眼都沒有看她。
前一秒溫柔如水,後一秒冰凍三尺,月翩翩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搖頭對自己說著,不會的,他隻是很忙,她都是他的妻子了,他不會再推開她不要她的。
月翩翩似乎一下子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泄了氣似的坐在凳子上,撐著下巴。
流煵往上瞟了眼,也深深覺得自家公子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反正他這會兒沒什麽任務,流煵也一屁股坐下,學著月翩翩的樣子撐著下巴。
蘭竹走過來有些口渴,拿起方才的茶壺想斟杯水喝,隻是剛倒點東西出來,就被流煵發現了,立馬伸手製止了她,說道,“這是你家郡主的藥……”
藥?郡主是生病了沒錯,可是不是已經好了嗎?而且這味道似曾相識,為了確認清楚自己的想法,蘭竹幹脆低頭深嗅了一口,等到聞清其中之味,蘭竹大駭,險些扔了杯子,立馬抓住月翩翩不放問道,“郡主,這藥是哪來的?”
月翩翩被蘭竹的一驚一乍驚到,遲疑了好久才慢吞吞說出口,“是渙渙替我熬的補藥,怎麽了?”
“郡主,你說什麽?”南琉渙!!!
蘭竹再清楚不過這裏麵是什麽?生活在宮中也有數十年了,若連宮中常用的避胎藥都不實,那就白混了。
南琉渙對月翩翩到底什麽心思,蘭竹不想知道,隻是他一定有事瞞著自家郡主。
隻是可憐了自家郡主全心全意信任,又將終身許了他。
蘭竹躊躇著要不要把真相講出來,不管怎麽樣受傷的都是自家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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