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也不捐

  這天夜裡，賀汀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復原了一隻噴火恐龍，那龍醒了噴了他一臉火，張開大嘴嚎道，「陽陽，媽媽好想你啊……」

  「呃！」

  猝不及防的女聲讓他猛地睜開眼，迷茫的望著著面前的人臉，慢慢坐起來，用力揉了揉了眼睛，意識道，「歐陽憧，幾點了？」

  「陽陽……你看看媽媽，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歐陽憧沒回應，顫抖的女聲在身邊響起，賀汀頓下手，緩緩轉頭看過去，只見一頭黃色長捲髮的成熟漂亮女人，正滿臉淚水的望著自己。

  「做人，不要想太多。」

  收回視線，他掀開被子往床尾爬了兩步，手撐著圍欄躍了下去，拿起旁邊三角晾衣架上的風衣，穿上，蓋住前胸後背的疤痕。

  賀汀穿衣的動作很快，旁邊的黃曉柔還是看見了那些舊疤，瞪大眼睛震驚的伸手拉住男人的手，把人拽到自己面前。

  正單腿站著套長褲，一個不防就重心不穩被動轉了半圈，他單腿蹦了兩下，皺眉慌忙單手提上黑色長褲，整了整風衣衣擺，不滿的抬眸俯著黃曉柔，「鬆開。」

  「不松！賀潛心是怎麼照顧你的？身上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傷疤？！他是不是虐待你了？！」

  聽著女人怒氣沖沖的質問三連，賀汀愣神反應了一會兒，甩掉左手腕上女人的手，「女士，你醒醒吧。」

  說完他抬腳往房門走，瞥見下鋪的被子都疊的好好的了，不由沉下臉，「歐陽憧，出來。」

  起床居然都不叫他？

  「我和甄正在外面吃早餐，你們鎮上的鍋貼真不錯……冷靜點，別生氣，都三十歲的男人了。」

  「陽陽？！我是你媽！」

  黃曉柔跑過去擋在賀汀面前，緊皺著眉頭盯著他淡漠的雙眼，雙手抓著門框，繼續道，「和媽媽說說話能怎麼你？賀潛心怎麼教的，尊重長輩都不會嗎？！」

  賀汀冷著臉轉身看向窗外，天才剛亮而已，外面還不算嘈雜，怪不得自己沒被各種叫賣聲吵醒。

  緩了緩臉色，他淡淡回了歐陽憧一句，「打包帶點回來，我家沒有做早餐的習慣。」

  「陽陽，走，媽媽帶你回家！賀潛心就是個工作狂，看看他把你帶成什麼德行了！」

  旁邊的黃曉柔氣憤不已，強硬的抓住賀汀的右手，拉著人就想往門外走。

  賀汀懶得再甩了，抿著嘴跟著女人下樓，腳步頓在客廳里，看見正在那汽車座椅上陪張清白看動畫片的賀潛心。

  「爸……」

  賀潛心盯著手機屏幕，隨便朝賀汀的方向揮了揮手，打斷他，「去吧去吧，別打擾我們看電視，和你媽吃頓早飯去吧。」

  瞧父子倆每一個人把自己放在眼裡，黃曉柔氣的臉通紅，拽著賀汀就走到賀潛心面前，瞥了眼杭清白，冷笑一聲道，「這就你親兒子吶？沒想到你挺老當益壯的啊。」

  「你說什麼？」

  賀潛心把手機塞進小男孩手裡，站起來盯著目露不屑的女人，緊皺著眉頭，老子當初是瞎了眼才娶了你，這麼尖酸刻薄！

  聽到黃曉柔的話，賀汀心裡不爽極了：什麼不知道，上來就瞎叨叨一通，說話都不過腦子的嗎？

  把黃曉柔的手撥離自己的右手，他大步跨到賀潛心身邊，抬手勾著男人的肩膀，淡淡看向女人疑惑的目光。

  隨後他道：「我爸只有我一個兒子，請停止你的聯想，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打擾我們。」

  「我是你媽啊……陽陽……你不認媽媽了嗎？」女人的眼淚說來就來，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淚流滿面了。

  賀汀看的直愣，移開目光看著好奇王過來的張清白，「小白，和媽媽上街找歐陽叔叔去。」

  「嗯……媽媽好看……」小男孩放下手機，站起來把腦袋湊到賀汀的手掌下面，蹭了兩下，笑嘻嘻的往東卧室跑去。

  沒搭理快要哭到肝腸寸斷的女人，等到杭阿藍牽著張清白出門了，賀汀才有了動作。

  他看著賀父，輕輕笑著道，「爸，我會處理好的，你去看著阿藍和小白吧。」

  杭阿藍是重點保護對象，賀潛心聞言贊同點了下頭，伸手拍了拍賀汀的肩膀，瞪了眼黃曉柔，冷哼一聲后，大步離開客廳。

  「是你，一定是你說我壞話，所以我兒子才不認我的！你個黑心腸的壞蛋！」

  賀潛心走出大門的時候，黃曉柔突然轉過身指著那過堂罵，「都怪你把我兒子教壞的！」

  「夠了！」

  忍無可忍，賀汀大聲打斷女人的遷怒，直直盯著愣怔看過來的黃曉柔，語氣輕下來，「是你不認我在先，因果報應，你別在這裡裝可憐。」

  「陽陽？」黃曉柔很詫異，眼眶裡的眼淚都僵住了。淚瑩瑩大眼睛，和賀汀的有幾分像。

  賀汀腦子裡對媽媽的印象很淺，覺得眼前的女人陌生的很，不過是聲音有些似曾相識，也沒有對這次見面感覺到欣喜和激動。

  一絲喜悅都沒有，有的只是被打擾的煩悶和不爽。

  「我是賀汀。我不可能去和你兒子配型，更不可能捐腎。你趕緊死了心回去吧。」

  只見他認真糾正，表明自己的態度后，靜靜注視著再度兩行淚的黃曉柔，「很遺憾，我不願意損已利人。」

  「我是你媽媽呀……你幫幫我又不會死……你弟弟他才18歲啊……」

  女人哭訴著，末了跪在賀汀面前，哽咽道，「都是媽媽的錯，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吧……他才18歲啊……求求你了……媽媽求你了……」

  賀汀皺眉，抬腳繞到黃曉柔身後，勾唇笑了笑，「就算你哭倒長城，我也不會捐的。」

  黃曉柔愣了一下，盯著眸光淡漠的男人，「你，怎麼變得這麼冷漠了？」

  賀汀轉身走進客廳，從茶几上拿了一瓶純凈水喝了起來，喝完才回應道，「我只是比較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已，人之常情。」

  「陽陽……媽媽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媽給你磕頭還不行嗎？」

  說完，女人跪著轉過身，朝著賀汀的方向，往地上一個接一個的磕頭。

  「咚~」

  「求你救救你弟弟吧……」

  磕一下，她祈求一句，磕一下求一句，好像賀汀的腎已經配型成功，並且適合移植似的。

  這求救聲讓賀汀快喘不過氣來。

  只見他皺著眉頭把水放在茶几上，轉身緩緩跪在黃曉柔面前，抬手攔住人的磕頭動作，苦笑著搖頭。

  隨後深吸一口氣，穩住顫抖的下顎，緩緩開口，「媽……你就當我死了吧。」

  「陽陽，只是一個腎而已，別忘了是誰生的你啊！」

  跪求無效，黃曉柔眼淚收的很快，痛心疾首的拍開賀汀擋在自己額頭的手掌，「你怪我沒養你我認，但要不是我，你會活到這麼大嗎？！一個腎要不了命的好嗎？就救救你弟弟怎麼了？」

  女人變臉的太快，賀汀不由愕然。

  眼前的女人，為了她患病的兒子，可真拼吶，臉上的皺紋都焦慮出來了，保養的再好，也已經五十多歲了。

  眼睛不再清澈，也沒了溫柔笑意。

  可，26年前，她為什麼不拼一下呢？那時候的賀汀已經很懂事了。

  誰生的你？

  腦子裡循環著女人的這句質問，賀汀回過神來，靜靜注視著她的眼睛，理直氣壯氣憤不已的大眼睛。

  「死也不捐腎。」

  「啪！」

  話音未落，黃曉柔的巴掌就呼了過來，做了花花綠綠塗抹裝扮的指甲，在男人右臉上留下三道血痕，怒斥道，「你個冷血怪物！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院子里，偷偷溜進來的韓小莉僵住了，臉上的笑容迅速退散，擰起眉頭抬腳就往前沖：敢打我汀哥哥？敢打我汀哥哥？！啊啊啊啊啊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