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獨尋端午
第四十五章 獨尋端午
我想我真是閑的,沒事跟他討論什麽後不後悔的問題。不過我也不否認,在他說出“不後悔”三個字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沒來由的像被人揪起來一樣的吃痛,我裝作不在意地用手拍打了兩下胸口。
“不知道你們這些貴族的腦子裏都想些什麽。”衝他傻笑了兩聲,便發揮起我轉移話題的本領:“孟大哥去哪了?剛才他還在這裏彈奏曲子來著,怎麽我就睡了一會,便不見人了。”
“初寒被盈盈請去了貴陽殿。”
盈盈公主?!貴陽殿?!
這麽說,我剛才不隻是在做夢!
那麽夢中出現的有關慕容雪跟凝兒姑娘說的那些事,也都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想到這裏,我便向前走了幾步,試探性的開口:“那你可否受過什麽傷?”
景煙一時被我問的不明所以,我繼續道:“以前在狩獵節上,有沒有受過傷?”
等了許久,景煙都不做聲,我感覺自討沒趣,便不再同他耗著,轉身向門口走去。
啪——我剛剛打開的一扇門被身後的人大力的關上,我驚慌未定地轉身,景煙突然放大的麵孔再次讓我驚嚇不已,連連退卻,直到身體撞擊到門上,再無路可退。
怦怦——怦怦——
我仿佛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麵前景煙的麵孔突然讓我覺得混亂,他手持利劍刺向慕青的臉、冷漠地看著鸞鳳殿著火的臉和在宜陽殿酗酒時頹喪的臉,這幾張麵孔在我麵前不斷的交錯,已經持續了有一陣子的頭痛又適時的跑出來搗亂。
好不容易集中精力,對上景煙的眼眸,我的臉登時便紅了,於是掙紮著想要離開被他困在雙臂之間的狹小空間。
景煙這個人,似乎在我見到他的第一麵開始,就給我留下了讓人捉摸不定的印象,我始終搞不明白他會因為我哪句話就突然變得不可理喻。這不,我本以為他會在我犀利的眼神下投降,卻不想景煙卻將我一個旋身,整個人從後麵貼上我將我困在他的懷中。
“請、請你自重,雖然已經有好幾個人說我長的像……像慕姐姐,但是我不是。”開口,連聲音裏都多了一分顫抖!我使勁想要掙脫他的束縛,他卻加大了力道,將我困的更緊。
他將頭抵在我的肩上,聲音沙啞,“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
景煙說話噴灑出的氣息落在我的耳側,我扯著脖子躲避,他卻借此將頭更深地埋入我的脖頸之間,我渾身僵硬,慌亂的不敢再動。
過了許久,他終於緩緩開口,“我不後悔,是因為我知道,你還活著……”
他的聲音輕柔但卻擲地有聲,每個字都仿佛像塊烙鐵,烙在我的心上。我開始相信,這個世上或許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你與他心靈相通。此刻,我不知怎地,竟仿若自己就是慕青一般哭的淚流滿麵。
景煙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不變,他說:“你回來吧……難道你都不想你的父皇和母後嗎?你那麽長時間沒見到他們了……你知道你母後的容顏又恢複了嗎?你何必為了我棄你父皇與母後於不顧……”
那日景煙說了很多很多話,我邊聽邊流淚,心痛的似乎整顆心都絞在了一起,不知為何,我感覺鋪天蓋地的悲傷四麵八方的將我包圍,不容許我有一點兒喘息的時間。
我像快要溺斃的人,緊緊地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的稻草,冷著聲音發問:“景煙,你為何……傷慕青那樣重?”
他自我的頸上抬起頭來,“那麽……他還有資格乞求原諒嗎?”
我從他的禁錮中努力探出一隻手,胡亂地擦了擦臉上斑駁的淚水,爾後又用盡全力一指一指將他的手掰開,我打開旁邊的一扇門,門外的陽光讓我的眼睛有一瞬間的不適應。我長籲了口氣,“景煙,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
話音落,我大步向外走去。
身後的景煙沒有任何動靜,我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表情看著我離開的。我走得飛快,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裏去,一路跌跌撞撞,我摔了幾個跟頭,最後索性趴在地上不起來,地上的泥土被我發了狠的握在手裏,泥土嵌在我的指縫中我渾然不覺,隻知一個勁的發力將它們握得更緊……
許是我剛才將眼淚都流盡了,此刻竟然欲哭無淚了。
我心下一橫,也顧不得把臉弄髒,幹脆頭一偏直接躺到地上去了……
決意馬上去尋找端午是我的主意,本想著等大師兄奉完師命回來陪同我一起去探險,但是現在的形勢有點不在我的控製範圍之內了,我害怕景煙再做出什麽舉動,我更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麽舉動,在景煙的所言所語之下,我幾度懷疑自己被慕青上了身!那種蝕骨之痛我是真的無法再忍受了!
原來,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竟是這麽難的一件事情!
同孟初寒告別的當日晚上,我便女扮男裝獨自一人尋到了那“醉煙花”之中,除了在虛幻中有涉足這種場所的經曆,我還是頭一次親身到這裏來。好在之前有過經驗,倒也不覺得怯場。
我花了兩張銀票,由一名風塵女子引領到了樓上的雅間,剛進了房間,我壓低嗓音道:“把你們這裏管事的姨娘給我叫來!”
那名風塵女子的辦事效率還是相當高的,隻消一會兒工夫,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便滿臉堆笑的敲開了我的房門。
她手執一方翠綠色手絹,身著繁複花樣鮮豔的綢緞衣裳,笑的滿麵春風:“吆,這位公子,我瞧著您麵生啊!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哪裏啊?”
方才在她們那些年紀輕輕的姑娘們麵前裝裝我倒還有些底氣,現下換作了這“醉煙花”管事的姨娘,我心中明顯有些打怵,好在我臨行前孟初寒給我了許多銀兩,在這個時候,銀子是最能長臉麵的東西了!
我從腰間掏出一遝銀票,從中抽出幾張來甩到桌案上,“我、我姓雲,把你們這的端午姑娘給我請過來。”
這姨娘一點也不隱藏自己見錢眼開的樣子,她大手往桌上一撲,便將銀票收入囊中,“原來是雲公子,我是這裏的管事,她們都叫我九娘。雲公子是瞧上我們醉煙花的端午了?”
我木訥的點頭。“錢已經給你了,勞煩九娘速速把端午姑娘請過來吧!”
“雲公子,這……您看我這裏漂亮姑娘多的是,這端午啊隻賣藝不賣身的,要不我叫我們這裏的頭牌過來伺候您。”九娘一臉抱歉的笑。
我心裏直犯嘀咕,不曉得是不是九娘嫌我拿出的銀子少?可是我本就是惜財之人,便說:“九娘誤會了,我隻是對端午姑娘的琴技仰慕已久,單純地想要聽端午姑娘彈奏一曲罷了。”
“原來如此,雲公子,我看您也是個爽快人,就跟您直說了吧。端午可是我們這裏的貴人,今個您來晚了,她已經有恩客了。不如你先把銀子擱我這,我一定給您安排好,怎麽樣?”
“你是說,端午今晚已經在醉煙花招呼別的客人了?”
“是啊雲公子,那位客人可是我們招惹不起的。”
我隨即點頭表示理解,並向九娘表示我想自己靜坐一會兒,她樂得白收了那麽多銀子,便去招呼別的人了。
我將門窗關好,拿出自幻境中尋到的端午的那雙金色繡鞋,口中念念有詞的開始施法,靜待須臾,那雙被我施過法的繡鞋懸浮在離我掌心不到一寸的上方,我高興地隨著它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因怕別人瞧出端倪,我將手掌自然垂下,靠著不斷感知繡鞋在我掌心的方向判斷端午所在的位置……
走了一會兒,我驀地停下腳步,因這繡鞋帶我前進的方向是這醉煙花中的後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後院,必是一些龜公、雜役的安身之所,可是……我有些猶豫起來,海師父教給我的本事應該不會有錯啊!
思忖再三,我決意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
正值良辰美景,大部分人都在前麵招呼客人,這後院之中冷冷清清,不免讓我升起一股莫名地寒意。
好在這一路上並未遭人阻攔,繡鞋安靜的落在我手裏的時候,我才發覺我到了一處院落之中,不是普通龜公與雜役的住所,因這處院落修葺的十分堂皇富麗,任誰也不會想到這雜役所居之處的後麵,竟有這樣一處別開洞天的建築!
院落之中懸掛著幾盞大紅燈籠,明亮的視野讓我減少了許多懼怕之意。
正對著門口的屋子裏亮著燭光,隱隱有人說話。
“大人,您喝多了,我扶您上床休息吧!”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上麵,不肯漏掉一個字。
“誰、誰說我喝多了!美人,我清、清醒著呢……哈哈,沒想到皇妃還有、這樣的打算,哈哈,你回去跟她說,隻要能答應我的條件……”
“大人放心吧,皇妃許給您的承諾,定會履行。”
“哈哈,皇妃爽快人!”
我沒聽錯吧?裏麵的女子是端午無疑,那麽他們口中所說的皇妃,就是慕容雪!原來我跟孟大哥都沒有猜錯,端午還在為慕容雪做事!
正在我感歎端午孺子不可教之時,我袖中的繡鞋卻突然自個兒竄出來,眼看著就要向門上砸過去!不行,現在不能暴露身份!
我匆忙伸出雙手,誰料那雙繡鞋卻中途繞了一圈,躲過了我的手掌心。
“快回來!”我壓低聲音呼喚。
不愧是被我施過法的,看著繡鞋停在門中央不再亂飛,我心中大鬆口氣,向前傾了身子準備取回。
就在我雙手抓到這雙鞋子的時候,它又像剛才一樣瘋癲起來,一個猛力便向門上衝去——
“吱呀——”木門的聲音在這夜色中尤顯得刺耳!
“誰?”
在端午警覺的質問聲中,我大刺刺地撞開了這扇門!